緒論:寫作既是個人情感的抒發,也是對學術真理的探索,歡迎閱讀由發表云整理的11篇哲學研究論文范文,希望它們能為您的寫作提供參考和啟發。
對行政哲學的研究內容,國內一些學者在涉及到行政哲學的論著中也作了一些簡略的描述。如王滬寧認為,行政哲學主要研究和分析一定行政活動和行政關系的性質、行政活動的目的和宗旨、行政活動中的價值觀念、道德規范倫理原則等基本理論范疇[1]。薄貴利則將對人性的基本判定、政府的價值取向和現代政府的責任問題作為行政哲學研究的基本問題[2]。顏佳華在《行政哲學論》一書中構建了一個行政哲學的研究框架:行政活動論(邏輯起點)、行政主客體論、行政認識論、行政實踐論、行政方法論、行政價值論[3];后來,他又在《行政哲學:一個亟等進一步開拓的領域》一文中,將行政哲學的研究內容界定為:行政哲學導論、行政學對象論、行政學結構論、行政學功能論、行政學評價論、行政學發展論等[4]。
仔細分析國內行政哲學研究對象和研究內容的界定我們不難發現,在我們稱之為“行政哲學”的名稱背后,實際上存在著兩種行政哲學:一種是以行政活動為研究對象的行政哲學,一種則是以行政科學為研究對象的行政哲學。為了研究的方便,我們分別用“行政活動的哲學”(簡稱為“行政哲學”)與“行政(科)學的哲學”(簡稱為“行政學哲學”)這兩個稱謂來標示行政哲學研究的上述兩種主題、兩個方向。這兩種行政哲學,一個涉及“實際的行政活動”領域,一個涉及“理論的行政科學”領域。
行政活動的哲學主要研究行政的本質及其分界、行政的基本假定、行政的目的和宗旨等問題。由此可見,行政活動的哲學是對“行政活動中的問題”或簡稱“行政問題”做出根本性的尋根究底的反思,以便為行政活動提供一些根本性的實踐原則或“行政觀”。這些根本性的實踐原則不等同于各種具體行政行為的“規范”、“準則”,而是后者的“原理”、“基礎”或“根據”具體行政行為的“規范”、“準則”除了要依據于這些原理之外,還要考慮具體實踐過程中諸多的內部和外部條件,包括那些隱而不顯的“緘默因素”。
行政學哲學則主要研究行政科學發展的模式、行政科學理論評價、行政科學研究方法及其評價、行政科學研究的價值判斷等問題。由此可見,行政學哲學是對“行政學活動中的問題”或簡稱“行政學問題”進行根本性的尋根究底的反思,以便為行政學研究提供一些根本性的指導原則或“行政學觀”。同樣,這些根本性的指導原則也不等同于各門具體的行政科學的研究規范、方式、方法,而是為后者的研究提供認識論和價值論的“原理”、“基礎”或“根據”。
二
行政哲學的上述兩個研究主題之間存在著邏輯的與歷史的聯系:
從邏輯上看,對“行政學問題”的哲學研究是對“行政問題”研究的“次一級”的研究,是對實際的“‘行政問題研究’之研究”,具有元研究的性質。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人們對任何行政問題的研究總是先在地包含一個方法論,即總是從某一個特定的角度、立場來研究的。這種角度、立場盡管可能不為研究者自己所知道,但卻客觀地存在著。而且,這種角度、立場本身就制約著對行政問題的認識結果。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角度、立場出發往往得出不同的結論。要對這些結論的可靠性做出判斷,就必須檢討他們的方法論。按照荷蘭著名經濟學家庫普曼(197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的研究,無論是在自然科學中,或者是在社會科學中,任何系統的理論體系均表現為一個“價值觀假定+邏輯推理”的結構[5]。庫氏的這一邏輯式提示,至今尚未遇到有力的挑戰。顯然,任何行政學理論體系,均是從某種價值觀或方法論見解出發的邏輯推理系統,其中的價值觀或方法論假定,只能表現為某種行政哲學。因此,任何行政學理論體系都是以某種行政哲學的邏輯展示的,它不能不內含著某種行政哲學。從這個意義上說,“行政學哲學”是以“行政哲學”為思想資料的和最終歸屬的。我們也只有對行政學的根本問題進行了哲學的研究,才能真正地把行政問題的研究提升到一個自覺的、理性的水平和高度。
從歷史上說,對行政活動根本問題的哲學研究是古已有之的事,歷史上許多偉大的哲學家、政治家都對此做過深入的論述。而對行政學根本問題的研究則不過是近100年來的事。按照時間順序,對行政活動的研究先后產生了行政思想、行政理論、行政學說或行政學、行政科學、行政哲學。其中行政思想是先于行政理論的分散的、不系統的、粗淺的行政理論;行政理論則是后生于行政思想的比較完整、系統、深刻的行政思想;行政學說或行政學往往是較為完整、系統的關于行政的知識體系;而行政科學則是更加系統化、科學化了的行政思想、行政理論、行政學說、行政學,是關于行政活動的基本規律和一般方法的科學;行政哲學則是對行政理論、行政科學研究活動進行思辯的產物,是行政科學的哲學。由此可見,“行政學哲學”不是從來就有的,而是在出現了獨立的行政科學時才出現的,是行政問題研究發展到一定階段的歷史必然,對行政學活動的哲學思考是人類的行政認識和行政實踐從童年走向成熟的一個重要條件。行政學哲學與行政科學研究的問題是顯著不同的,各自的任務和目的也是不同的。行政科學是通過對行政活動的考察——這種考察主要包括歷史上的各種行政思想、行政理論和行政方法——概括出行政活動的一般原理,形成理論并給出某種行之有效的合目的的行政方法或模式。也可以說,行政科學主要關注的是為實際的行政活動提供一套具有普適性的系統的行政知識、思想、原則和可操作的方法,它的特點即在于它的工具性。行政科學為行政學哲學提供思想,行政學哲學則對行政科學起指導作用。任何時代的行政學哲學,除依據各自的一般的哲學觀外,都必須吸收以往的以及現時代的行政科學研究成果。反之,行政科學研究要接受行政學哲學的指導,這不僅體現在任何行政科學研究者都要在一定的行政哲學觀的指導下從事研究,而且,行政科學體系的構建、其邏輯分析與論證也要符合哲學方法論的要求。由此可見,行政學哲學考察的是行政科學的基礎,行政科學的基本問題便是行政學哲學的研究主題。那么,這個基本問題究竟是什么呢?
一般而言,行政科學的基本問題,在正常的或是在大多數的情況下,是行政學者以及行政人員較少或不特別考慮的問題。情況也許就是這樣,人們通常是在一種沒有批判的前提下,追求行政知識的增長,提出概念、形成理論,獲得某種高效的行政方法。這一切都是圍繞著行政活動的目的而進行的,行政學者為的是行政知識的不斷增長,而行政人員則是把行政學者的研究成果,諸如理論、方法、模式等,作為正確的東西應用于行政活動之中。他們的問題常常是一種理論或方法對他們的行政活動是否有效,也即如何使用一種理論或方法才能夠達到一種活動的預期目的。人們一般并不考慮一種理論或方法的合理性問題,只是在少數情況下,比如當理論或方法的功用開始減弱或失效的時候。一些人才可能會對已有的關于行政的一些最基本的假定、理論和方法本身進行反思。在這個時候,我們可以說他們正在進行著對行政中的某些基本問題的哲學思考或批判。而所謂的對行政科學中的基本問題的研究,就是對關于行政科學元問題的研究。這個元問題就是行政科學中的最基本的核心概念“行政”。行政哲學正是以此作為出發點而展開討論的,對“行政”這個基本問題的明確和把握,就構成了行政哲學的研究主題。三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得到如下結論:行政哲學是對行政本質以及行政科學發展進程進行考察和反思的哲學。行政哲學能否有一個好的發展前景,從根本上為行政科學呈現出實質性的理論進步提供基本性的支持,使實際的行政活動更富有成效和具有合理性。這首先取決于我們對行政哲學本身是否有一個正確的理解和把握。如果在行政哲學的研究主題這一根本問題上,我們不能達成一致的意見,那么,不要說對行政科學的發展不會起到推動和支持的作用,就是行政哲學本身的發展和存在,都將會面臨巨大的困難。筆者在本文的討論中,就是試圖在這個重要的問題上使概念理解得到澄清,消除“行政哲學”這一概念本身及其研究對象上存在的歧義性和含糊性。當然。我們在這里給出的關于行政哲學的研究主題的討論還只是探索性的和試驗性的。但是,只要我們能夠真正把握住行政哲學的精神實質,研究主題的問題就不再是一個理論難題了。因為,它將會隨著我們研究的深入而不斷得到擴展和進一步的完善。
【參考文獻】
[1]王滬寧.行政生態分析[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89.
[2]薄貴利.中國行政學:問題、挑戰與對策[J].中國行政管理,1998(12).
Abstract:SocialConstructionwithitsradicalattitudeshasposedchallengestothephilosophyofsciencetousesocialrealismtoreplacenaturalrealism.Thesechallengesaremainlyreflectedinthreeaspects:toreplacereasonablenesswithsymmetry,logicwithcontext,andrealismwithconstructionism.Suchchallengehasopenedabroadsocialandculturalanalyticcontextforscientificknowledgeand,isofgreattheoreticalandpracticalsignificance.However,thiswasdoneattheexpenseofthenaturalbasisonwhichscienceisbuilt.Thesolutiontothisdilemmaliesinscientificpractice.
Keywords:socialconstructionism;scientificphilosophy;scientificpractice
對傳統科學哲學的批判最有力的來自于布魯爾,以他為代表的社會建構主義以其激進的姿態向科學哲學提出了挑戰,目的就是要用社會建構論來取代自然實在論。
一、以對稱性取代合理性
科學合理性一直是科學哲學的核心內容。正如邏輯實證主義代表人物賴欣巴哈在《科學哲學的興起》一書中所言,科學哲學的中心問題是闡明科學的合理性,目的在于建立自然科學的認識論基礎。勞丹在《進步及其問題》一書中也有對科學合理性極為重視的類似表達。同時,科學合理性理論一直是科學哲學中眾說紛紜的并不一致的核心內容。自18世紀啟蒙理性主義誕生以來,哲學家們大多把科學知識視為自然之鏡,是對外部世界的真實摹寫,是不以科學家的個人品質和社會屬性為轉移的客觀知識。此時對科學合理性的理解當以邏輯實證主義所倡導的標準科學合理性模型(又稱邏輯合理性模型)為典范,該合理性模型的核心是規則,例如:邏輯規則、算術規則、數學及科學方法論等。以卡爾納普、賴欣巴哈等為代表人物的邏輯實證主義者把觀察看作是不可懷疑的、中立的、可靠的,單靠經驗可決定理論真偽,通過制定對應的規則來檢驗定理,進而檢驗理論的正確與否。正如賴欣巴哈所言:“哲學不過是科學理論和科學方法的邏輯分析,歸納邏輯應當是科學知識合理性的根據,理論之被接受……是以事實到理論的推論為基礎;這個推論不是演繹的,而是歸納的。所給予的是觀察材料,觀察材料構成確定的知識,理論是通過確定的知識被證為有效的?!盵1]值得一提的是,邏輯實證主義者注重把邏輯和方法的不變性作為科學合理性標準,并沒有考慮科學發現中的歷史、社會和心理因素。緊隨其后,批判理性主義代表人物波普及其追隨者雖然在劃界標準、科學邏輯的性質上與邏輯經驗主義有著嚴重分歧,對他們的意義標準并無興趣,排斥歸納邏輯,但他們的科學方法論仍然是科學邏輯,只不過是比邏輯經驗主義的歸納邏輯更強的演繹邏輯而已。同樣,他們也沒考慮科學發現范圍內的社會、歷史和心理因素。拉卡斯在《科學史及其合理性的重建》一文中指出,科學哲學的首要原則就是選擇一些方法論原則,以構成全部科學研究的說明性工作的框架。在這種哲學的指導下,人們就應該可以把科學展示成具體體現這種科學哲學的各種原理,并且是根據它的教誨而發展的某種過程。只要人們做到這一點,他們就可以根據哲學來表明科學是合理性的。拉卡托斯把那些確立在科學方法論原理上的工作稱為“合理性重建”或“內在的歷史”。同時,拉卡托斯認為給社會學家預留了一個角色,讓他們以“外在的社會史”來解釋理性主義無法說明的非理性的殘余物。拉卡托斯的觀點可以概括如下:①內在史是自足的,具有自主性,可以展示出科學發展的所有合理性,本身就可以說明科學發展的主要特征;②相對于外在史來說,內在史具有一種重要的優越地位,外史不過彌補了存在于合理性與現實性之間的非理性因素。因此,社會學的研究屬于“病態”社會學研究,亦即科學方法無法充分說明的所有問題,就移交給社會學家進行研究,進行非合理性的外史說明。拉卡托斯說:認為科學的內在的歷史是第一位的,外在的歷史是第二位的,因為外在的歷史之最重要的問題都是由內在的歷史界定的。外在的歷史要么對速度、位置、選擇性等以及對人們根據內在的歷史解釋的各種歷史事件提出非理性的說明;要么在歷史與人們對它的合理性重建有所不同時,提出對這種不同之發生原因的經驗性說明。但是科學增長的合理性方面完全可以由人們的科學發現的邏輯來說明。
南京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勞丹在其《進步及其問題》中,把科學合理性與進步性緊密聯系在一起,認為合理性在于做出最進步的理論選擇??茖W進步則表現在一個理論總體解題效力的提高,即盡量擴大已解決的經驗問題的范圍,同時盡量縮小反常問題和概念問題的范圍。同時,勞丹對“認知社會學”提出了警告:“我們若要研究科學的合理性的社會背景,必須先懂得什么是合理性?!盵2]230在他看來,科學的合理性只是意味著整體上遵循科學的方法,并不是說科學家的行為都是合理性的。因而,強綱領SSK的原則不能界定一個值得承認的科學實踐方式(即知識社會學),它對科學實踐的說明也不能用于說明它自身。勞丹希望社會學家扮演著自己的本分角色,或回到與思想史和認識論完全不相干的科學的非認識的社會學中,或在遵循一定的劃界原則的前提條件下進入認識論。在后一種情況下,他建議社會學家遵循一種“外理性原則”。按照這種方法論的約定,“當且僅當那些信念不能用它們的合理性來解釋時,知識社會學才可能參與對信念的解釋?!盵2]217這種思想史家與知識社會學家的分工得到了牛頓·史密斯[3]的支持。牛頓·史密斯認為,至少存在關于信念的最低限度的理性說明,可以用來決定一個確定的信念在一個給定的情境中是否合理。大多數科學哲學是“內在”于科學的認識論之中,區分了科學知識的標準、證據與推理和那些至少在理想上被排除在認識論之外的社會因素之間的區別。在社會學內部,由羅伯特·默頓所確立的規范的社會學傳統,目前仍然在美國學術界占統治地位,強調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研究自然科學,但堅持科學制度與規范是主要的研究對象,拒絕社會學介入科學知識的成功內容。默頓學派一直關心的是科學工作是怎么樣在制度化與文化中體現出來,恰當地解釋它們為什么會脫離了已有的社會規范。
面對著科學哲學家與社會學家如此不公平的分配任務,布魯爾與巴恩斯提出了強烈的異議。對知識內容在哲學家與社會學家之間不公正的分配,引起了社會建構主義的強烈不滿。為此布魯爾提出了對稱性原則。對稱性原則是布魯爾強綱領的核心[4],其具體內容是同一類型的原因應當既可以說明真實的或合理的信念,也可以說明虛假的或不合理的信念。對稱性原則堅持,無論真的還是假的,合理的觀點還是不合理的觀點,只要它們為集體所堅信,就全部都應平等地作為社會學的探究對象,都應訴諸于同樣類型的原因獲得解釋。這就意味著理性的信念和非理性的信念具有同等的認識論地位,理性的信念并不比非理性信念具有什么特別優越的地位。從而否定了理性模式,為其科學合理性的社會學解釋模式尋求合法依據。布魯爾曾經多次舉一個例子[5]來說明這種對稱性。考慮兩種不同的原始文化部落(T1和T2),每一個部落中,都有一些人們傳統的信念,以及人們普遍接受的被認為比其他理由更有說服力的理由。每一個部落都有一些用以表達其偏好的詞匯。面臨著在自己的部落文化的信念與另一個部落文化信念之間進行選擇時,每一個人都很自然地傾向于自己的文化傳統。對部落的人來說,這些文化傳統將會提供可用來對信念的選擇進行證明的或辯護的規范與標準。關鍵在于,社會建構主義認為,他們的選擇與評價像這兩個部落的成員的選擇及評價一樣,是與環境密切相關的,并不存在著與環境無關或超文化的合理性規范,并且“可以作為證據的理由”具有偶然性。在一種環境中可算作是某種信念的“可以作為證據的理由”,在另外一種環境中會被看作一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因此,社會建構主義所關注的并不是“可以作為證據的理由”,它所關注的恰恰是“可以作為證據的原因”的理由。堅持知識與信仰是一回事。實際上,這就意味著人們只能夠依賴于其部落的傳統信念來對真理與謬誤做出“直接”的肯定。社會建構在社會語境下對科學合理性的一種解讀,理性、客觀性和真理等概念的全部內容最終被歸結為某一共同體采用的社會文化規范,消除了科學合理性的客觀理性基礎。正如馬丁·霍利斯在《社會對實在的破壞》一文中所言,“強綱領的目的是腐蝕掉人們所熟悉的客觀性概念之理性基礎”[6]。
布魯爾的上述觀點引發了勞丹與他的一場著名的爭論。勞丹認為,不論科學研究的個體還是群體,他們所持有的理性信念和非理性信念具有完全不同的產生條件,因而不構成對稱性主題。首先,就科學研究的個體而言,他在采納某種理論信念之前,必須具體說明該理論信念的因果關系和邏輯基礎,用因果關系解釋理論信念,通過邏輯推論過程完成因果解釋,這樣就可成為保證其理性信念的原因。與此相對的,對非理性信念的因果解釋卻需要極為不同的解釋,因為它們是“由社會和心理行為的直接行為導致的信念”[7]59。勞丹曾舉例說:“如果接受某種信念X是先前接受信念Y和Z自然而合理的結果,那么認為信奉X直接就是由于社會或經濟原因引起的就毫無道理了。對信念Y和Z的接受當然也可能是社會因素在起作用,此時我們可以認為對X的接受(在理性上的支配)是社會境況的間接結果。但是這并不能用來反駁以下說法:對于某一思想家接受X的最直接最根本的說明是,它是Y和Z的理性結果。另一方面,如果某人接受信念a,而a與他的其他信念b、c……i并不在理性上相關,那么對他所信奉的a的唯一自然的說明看來應該根據理性之外的因素來作出,例如該信仰者社會(或心理)的狀況。”[2]207其次,就科學研究的群體而言,他們所持有的理性信念和非理性信念所產生的條件也完全不同?!拔覀兛梢栽O想,人類社會存在兩個群體:一個是非理性社會,另一個是理性社會。在理性社會中,人們只能在仔細懷疑之后,而且只能在行動者(指理性社會群體)自我意識到與自然相關部分的因果聯系后才會采納信仰,這些相互聯系在很大程度上是構成理性行動者信念的原因。在非理性社會里,即允許存在認識無政府主義的社會里,每個人可以采用獨立于任何公共的認知政策的信仰。每個人或一些人可以有信仰的原因,也可以沒有;每個人可以有信仰的證據,也可以沒有等等?!盵7]62理性社會和非理性社會的信念形成社會機制完全不同,兩種不同信念來源于兩個不同的社會組織基礎,這直接駁斥了布魯爾的對稱性原則。
對上述勞丹論證其不合理假定思想的觀點,布魯爾予以激烈的批評和反駁。布魯爾認為,勞丹的理性解釋模式實際就是“手段—目的計算模型”,該模型不論用于科學研究個體還是群體都缺乏說服力,更無法否定對稱性。他認為,勞丹的錯誤在于貶低了非理性信念,把非理性信念等同于經歷恐嚇、賄賂、洗腦或者損傷后的頭腦內容。但是,非理性信念和理性信念的產生真的不同嗎?布魯爾認為,理性與非理性的對比不過是表明了“大腦是一個計算的機器”,“理性”表明機器處于運行狀態,“非理性”是表明機器中斷和失控的標簽[8]。機器的運行和中斷不過是裝置的兩種可能的物理狀態,這種狀態不需要任何先驗的評價,“運行”和“中斷”的語言體現了對稱性原則。布魯爾還認為,勞丹的錯誤在于把對稱性理解為“完全因果同質”即同種原因只能產生同種結果。而實際上,同種原因完全可產生不同的結果。
總之,勞丹在這爭論中始終堅持外理性原則,堅定地捍衛科學合理性理論。而布魯爾則一直堅持要用對稱性原則來取代科學哲學中的合理性,平等地看待理性和非理性,主張對所有的信念進行社會因素解釋。勞丹在這里不僅強調了知識,而且還強調了知識是真實的內容。從這一點來看,像勞丹那樣要求把產生真實信念的機制與產生錯誤虛假機制區分開來的做法看來是合理的,因為它是借助了自然來進行的辯護機制。但如果強調的是“制造過程”,那么要求解釋產生信念的機制,而不問其認識論地位如何,同樣也是合理的。從這一角度來看,布魯爾認為除非社會約定,否則不會存在著這樣一個過程,能夠區分出真與假的信念,這也有其合理的成分。二、以發現的語境取代辯護的邏輯
社會建構與科學哲學之爭的關鍵還在于發現的語境與辯護的邏輯之爭??茖W或更為一般的經驗探索,就是利用種種手段去發現世界可能是如何,但無論什么樣的結果出現,得服從具有權威的哲學判斷,以確保是合理的知識??茖W哲學本身就具有某些毫無疑問的評價標準,如一套先驗的邏輯范疇,無論是在康德意義上,還是在邏輯實證主義意義上,這套規范都是無時間性的。
社會建構主義關鍵點在于拒斥這種“第一哲學”,他們認為,首先,發現的語境與辯護的邏輯的區分是非常難以進行的;其次,有關勞動分工的問題,也即科學家的工作在前,哲學家的工作在后。這特別在邏輯經驗主義的工作中體現得最為突出,他們趨向于把科學哲學視為一種在時間上后繼,是尋求對“完成了的”陳述系統的永恒的評價標準。再次,它還會產生出科學家自己在評價他們工作的角色與權利的問題,因為它同樣把評價權威置于科學家之上,以致蔑視實際的科學工作者的能力與決定權。
社會建構主義還認為,作為一種合理的論證的辯護模式,消除了科學研究實際上所涉及的艱苦工作。在具有邏輯重構特征的論證被形成之前,(社會學家與歷史學家所感興趣的)幾乎所有的艱苦工作都已經完成。但對哲學家來說,論證是很有規則的,它并不會顯現科學家實際上所顯現的工作步驟。這種重構或許可能表明我們外行人能夠接受的科學結論,但這是一種錯誤,這種錯誤理想化了認知活動的概念。如果認為這種重構代表著科學家在制造知識過程中的實際推理,那么這與科學家的實踐的認知活動無關。
這種區分還具有更進一步的意義。一個更為重要的意義是對發現的(邏輯)理性的明確拒斥。邏輯實證主義視發現的過程為隨意的、偶然的、神秘的或幸運的。因此,科學哲學傾向于放棄對歷史學家、心理學家、社會學家或者說其他探索者感到需要進行研究的實際場所的混沌狀態的語境。獲取帶有真理主張的理論的科學家本身就是人,在各式各樣的不同的社會與歷史環境中獲取了他們帶有機遇與幸運的成果,但科學哲學家總是要施展他們的想像力、理論與實驗方法的嚴格性來制止這類混亂的語境,他們所制造的理論能夠被合法化與建構為真理的命題,他們為科學家制造了帶有徹底簡明與確定特性的邏輯的評價標準。
在邏輯實證主義看來,科學發現的語境,就像語境自身一樣,是不能被化為經驗的。但對辯護語境的分析卻給形式邏輯以特權?!百囆腊凸嘘P發現的語境與辯護的語境的區分的要點在于有關科學數據產生的信息是無關于對這些數據的評價的。”[9]還有另外一種區分,即“內部”與“外部”之分,內部被確定為邏輯的,而外部被認為是經驗的或甚至非理性的。社會建構主義的突破點就在于尋求發現中邏輯的作用,尋求辯護中的科學合理性的產生的社會致因。這樣,邏輯在發現中就具有作用,社會與心理的因素,最重要的文化因素的“價值”在辯護中也就扮演著重要角色。
隨著“價值”一詞的引入,兩種語境的區分中的問題最終顯露出來:傳統的科學哲學所持有的發現的與辯護的區分,目的在于強調上述“價值”對理論的評價(規范標準)的無關性。規范并不是來自于經驗的結果:兩者間有著一個無法逾越的界線。兩種語境的區分是邏輯實證主義的中心教條。社會建構主義否認這種鴻溝的存在。因此,從一開始,強綱領SSK與科學哲學的對抗,甚至超過了它與默頓式的科學社會學的對抗。強綱領SSK要求用社會學來取代科學哲學,正如斯奈扎克所指出的那樣:“布魯爾不斷地把傳統哲學及其‘理性主義’的認識論作為一種特殊的目標。強綱領的整個事業就是特別關注于用社會學來取代所有的傳統的認識論,繼承了被稱之為哲學的所有主題”[10]。
科學哲學家認為觀察與推理對辯護是關鍵的。社會建構主義聲稱,當他們把觀察與推理置于其真實的語境之中時,這些實踐看起來并不像是哲學家所歸屬的辯護的結果。也就是說,科學家不僅是在觀察;他們在特殊的場所,為特殊的目的而設計與操作特殊的實驗,他們用特殊的測量儀器來計算特殊的樣本,他們為特殊的田野研究選擇特殊的場所。科學家并不理性;他們解釋觀察與實驗,他們支持或批評猜測或假說,他們推理出結果,他們把模式擴展到新領域。在他們進行的所有活動過程中,他們有著多種理由來進行一種特殊的選擇與決定,理由包括可行性、可能的應用、審美價值、其他同事的利益、可能的消費者的利益、對形而上學與意識形態的反映。這些就是包含在“社會”大傘下的各種因素。社會學家主張知識生產就體現在這些混合因素之中,意味著這樣的實際實踐會以這種或那種方式脫離了在哲學描述中的理想,知識并不具有傳統哲學所描述的那種優越性。
三、以建構論取代實在論
科學與非科學的劃界問題,在波普看來是科學哲學的中心問題,并且解決這一問題需要在科學方法論中尋求答案,因為,方法論可以解釋科學在提供有關自然的可靠而有效的知識方面的優越性。在波普以前,實證主義認為科學是通過經驗積累的經驗證據來為理論做出辯護,科學家運用確定的事實來證實理論,如果他們成功了,那么科學就在向真理邁進。波普意識到,這種實證主義的策略會因為歸納問題而擱淺。因此,他更偏向于證偽而不是證實,用猜想代替了確定的真理??茖W通過大膽的猜想與嚴厲的批判而走向真理??茖W家從問題出發,走向邏輯概括與基本語句,這些理論概括與基本語句在原則上都是可反駁的。猜想越大膽,科學(客觀知識)進步的速度就越快??茖W必須接受嚴厲的判決性實驗的檢驗,盡最大的努力去反駁理論。沒有什么理論能夠被免于批判。因此,科學不是證實的游戲(尋求與普遍的理論相吻合的證據),而是反駁的游戲(尋求證據來反駁它),科學理論不是確定的真理,而是更加大膽的猜測。波普的證偽主義為區分科學語句與非科學語句提供了一個劃界標準。對波普的劃界標準,柯林斯認為其問題集中在證偽性的經驗證據是否具有可重復性這一點上。可證實性或可證偽性作為一個邏輯條件,而證實與證偽卻是實際的觀察與實驗的過程,波普與柯林斯都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爭論的焦點在于,證偽是用直白而清晰證據去反駁理論,還是說證偽過程具有解釋的模糊性,只有通過復雜的社會磋商來解決。此時,哈里·柯林斯提出了所謂的“實驗者回歸”的問題:最著名的論證出現在其《改變秩序》一書所討論的韋伯對引力波探測的實驗中。最初的發現刺激了大量在實驗上“重復驗證”的努力,包括許多物理學家努力建造的“引力波探測器”。結果是一組類似的但不完全相同的探測實驗,其中有一些肯定的結果,另外一些是否定的結果。在這種情況下,引力波是否已經被探測到的問題同樣也是實驗是否有能力的問題,什么樣的探測器被正確地設計的問題。如果我們知道了引力波是怎樣圍繞在我們的身邊,我們就能說什么樣的實驗是有能力的,什么樣的探測器是好的。如果我們知道了什么樣的實驗是能勝任的,我們就能說引力波是什么樣的。這樣,在柯林斯看來,并不存在嚴格的標準來判斷一種合理的實驗結果或者一種好的實驗儀器,所有評價儀器的標準依賴于儀器在實驗中所產生的結果。這樣就導致一種實驗的循環:好的實驗儀器只有通過其獲得的正確結果來定義,而正確的結果只有用好的儀器才能獲得。柯林斯堅持認為這種不正常的循環總是要困擾任何實驗者。這就是“實驗者回歸”。在實踐中,這種回歸是通過科學家之間的談判來解決的,并且這種談判并不依賴于任何認識論的標準,而是靠解釋學的力量來解決的,特別是由參與這場爭論的科學家盟友與其敵人所組成的“核心群”的磋商過程?!昂诵娜骸背蓡T的活動,是運用“磋商策略”來打破實驗者的回歸,其結果是形成各方都感到滿意的“適當的科學知識”。正是“核心群賦予社會偶然性以方法論的正當性”[11]。這就不僅對實驗證據的確定性,而且對其合理性也產生了懷疑。因此,實驗并不能為科學知識提供任何合理的基礎。所以,在柯林斯看來,正是科學家之間的談判,而不是自然界本身決定著什么作為一種有能力的實驗,決定著什么才能算作實驗結果,因此,這項研究對實證主義的劃界標準提出了挑戰。確定某些實驗是否重復、是否可信,這僅是權力的顯現,是一種文化與修辭的游戲,結果,實證主義的劃界標準就成為科學家之間磋商的產物,也就是一種社會建構。
總之,20世紀70年代布魯爾提出了強綱領之后,標志著科學哲學出現了社會學轉向,傳統的科學哲學也碰到了前所未有的嚴峻挑戰。應該承認強綱領的工作是值得肯定的,這主要因為它突破了傳統哲學預設的自然科學知識內容不可被社會學家碰的,打開了科學知識的“潘多拉盒子”,打開了科學知識的廣闊的社會與文化的分析語境,正確地看到了社會與文化因素是真理不可或缺的一種組成部分。但是,它夸大社會因素的作用,認為社會因素是首要并且是決定性因素,而自然科學知識是科學內外的人們社會交往的產物,科學知識是由人們借助于權力與修辭手段社會性建構出來的;在這建構過程中,自然界只起很小的作用或者幾乎不起任何作用。這種貶低甚至完全忽視自然界作用的做法,就切斷了知識與物理世界的聯系,顯然消解了科學知識的客觀性和真理性,也沒有給科學的內在邏輯留下位置。正如曹天予所指出的那樣:“在對科學知識的實際產生和演化過程的分析中,一旦自然狀態的基本作用被社會語境所取代(在這種社會語境中研究資源以一種特定方式被分配),那么一些認識論術語,諸如實在論和相對主義,應該相應地用社會術語所取代(諸如由某些研究資源支持的最容易得到的證據等)。而這必然導致去消解科學的合理性思想,而科學合理性思想是不可分割地與揭示自然奧秘聯系在一起。”[12]因此,對科學哲學中傳統問題的探討,我們不光要重視社會維度,也要更重視自然維度,不能顧此失彼。當然,我們也不贊同科學哲學中的反映論傳統,我們應該從理論走向實踐,從表征走向干預。這種實踐的科學觀它包容了諸如自然與社會、理性—非理性、主觀—客觀、主體—客體、物質—精神、可說—不可說等一系列矛盾的辯證運動,實踐范疇因而具有不可還原性和不可分解性的過程客觀性。科學實踐中所融入的所有的異質性的文化因素都在實踐的開放性過程中歷史性地注入科學實踐的過程,并在相互作用的過程中制造出科學。這一過程并不是把某些因素強行地化歸為單一要素(如化歸為自然,或化歸為社會),而是一種辯證的綜合,科學是在各種異質性要素的辯證的綜合的語境之中突現出來的。
參考文獻:
[1]賴欣巴哈.科學哲學的興起[M].伯尼,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178.
[2]拉里·勞丹.進步及其問題[M].方在慶,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1.
[3]SMITHWN.Therationalityofscience[M].Boston:Routledge&KeganPaul,1981:238-257.
[4]大衛·布魯爾.知識與社會意象[M].艾彥,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01:7.
[5]BARNESB,BLOORD.Relativism,rationalismandthesociologyofknowledge[M]//HOLLISM,LUKESS.Rationalityandrelativism.Oxford:BlackwellPress,1983:29-30.
[6]HOLLISM.Thesocialdestructionofreality[M]//HOLLISM,LUKESS.Rationalityandrelativism.Oxford:BlackwellPress,1982:69.
[7]LAUDANL.Thepeudoscienceofscience[M]//BROWNJR.Scientificrationality:thesociologicalturn.Holand:DReidelPublishingCompany,1984.
[8]BLOORD.Thestrengthofthestrongprogramme[M]//BROWNJR.Scientificrationality:thesociologicalturn.Holand:DReidelPublishingCompany,1984:84.
[9]SEAGELH.Justification,discoveryandthenaturalizingofepistemology[J].PhilosophyofScience,1980,47:297-332.
【正文】
本文有兩個互相關聯的目標:第一,對科學哲學對于數學哲學現展的重要影響作出綜合分析;第二,對新的研究與基礎主義的數學哲學進行比較,從而清楚地指明數學哲學現展的革命性質。
一、從一些具體的研究談起
如眾所知,由1890年至1940年的這五十年,可以被看成數學哲學研究的黃金時代:在這一時期中,弗雷格、羅素、布勞維爾和希爾伯特等,圍繞數學基礎問題進行了系統和深入的研究,并發展起了邏輯主義、直覺主義和形式主義等具有廣泛和深遠影響的數學觀,從而為數學哲學的研究開拓出了一個嶄新的時代,其影響也遠遠超出了數學的范圍,特別是,基礎主義的數學哲學曾對維也納學派的科學哲學研究產生了十分重要的影響,而后者則曾在科學哲學的領域長期占據主導的地位。
然而,在四十年代以后,上述的情況發生了重要的變化。盡管邏輯主義等學派作出了極大的努力,他們的研究規劃卻都沒有能夠獲得成功,從而,在經歷了所說的“黃金時代”以后,數學哲學的發展就一度“進入了一個悲觀的、停滯的時期”;與數學哲學的困境相對照,科學哲學則已逐步擺脫邏輯實證主義的傳統進入了一個欣欣向榮的、新的發展時期。也正因為此,科學哲學的現展就對數學哲學家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并對數學哲學的現展產生了十分重要的影響。
就科學哲學對于數學哲學現代研究的影響而言,在最初主要是一些直接的推廣或移植。例如,作為新方向上研究工作的一個先驅,拉卡托斯就曾直接把波普爾的證偽主義科學哲學推廣應用到了數學的領域。盡管推廣和移植的工作是較為簡單的,但這仍然依賴于獨立的分析與深入的研究,因為在數學與一般自然(經驗)科學之間顯然存在有重要的質的區別。
為了使得由科學哲學中所吸取的觀念、概念、方法等確實有益于數學哲學的研究,最好的方法就是集中于相應的研究問題,也即是希望通過以科學哲學領域中某一(或某些)理論作為直接的研究背景以解決數學哲學中的某些基本問題。例如,M.Hallett的論文“數學研究綱領方法論的發展”就以拉卡托斯的科學哲學理論,也即所謂的“科學研究綱領方法論”作為直接的研究背景,但Hallett在這一論文中所真正關注的則是數學的方法論問題。因而,盡管其聲稱“希望能找到與科學研究綱領方法論相類似的數學發展的方法論準則”,Hallett的實際工作卻與拉卡托斯的科學哲學理論表現出了一定的差異。特別是,由于Hallett清楚地認識到:“數學與經驗科學之間的差異無疑是十分重要的”;“物理學可以依賴于不斷增加的事實性命題,但是數學中卻不存在這樣的對應物。”因此,在Hallett看來,相應的科學方法論準則(即新的理論能作出某些預言,這些預言并已得到了確證),就不可能被直接推廣到數學的領域。
與上述的方法論原則相對照,Hallett提出,新的理論在解決非特設性的重要問題方面的成功可以被用作判斷數學進步的準則。Hallett并指出,這一準則即是對希爾伯特在先前所已明確提出的相應思想的一種改進。從而,這就確實不能被看成對于科學研究綱領方法論的直接推廣。
在數學哲學領域內我們并可看到一種不斷增長的自覺性,即是關于科學哲學領域中的思想或理論對于數學哲學“可應用性”或“可推廣性”的深入思考。例如,H.Mehrtens在他的論文“庫恩的理論與數學:關于數學的‘新編年史’的討論”一文中,就明確提出了這樣的思想:在將庫恩的理論推廣應用到數學時,應當首先考慮兩個問題:第一,“在數學中是否存在有這類東西(按指革命)?”第二,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這一概念對數學編年史的研究是否有確定的、富有成果的應用?”
顯然,即使前一個問題可以說是一種直接的推廣或移植,后一問題的解答則依賴于更為深入的分析和獨立的研究,因為,這不僅涉及到了對庫恩理論的評價,而且也直接依賴于關于應當如何去從事數學哲學(和數學史)研究的基本思想。
正是從這樣的立場出發,Mehrtens提出:“盡管(數學中)存在有可以稱之為‘革命’或‘危機’的現象,我對這兩個概念持否定的態度,因為,它們并不能成為歷史研究的有利工具?!?/p>
當然,上述的結論并不意味著Mehrtens對庫恩的理論持完全否定的態度;恰恰相反,Mehrtens明確地指出,庫恩所提出的“范式”和“科學共同體”這兩個概念對于數學史(和數學哲學)的研究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Mehrtens寫道:“圍繞著科學共同體的社會學概念具有很大的解釋力量——在我看來——它們為數學編年史提供了關鍵的概念?!?/p>
上述的批判態度和深入分析顯然表明了一種獨立研究的態度,從而,與簡單的推廣或移植相比,這就是一種真正的進步。作為這種進步的又一實例,我們還可看基切爾(P.Kitcher)的數學哲學研究。
一般地說,基切爾在數學哲學領域內的工作主要就是將庫恩的科學哲學理論推廣應用到了數學之中,特別是,基切爾不僅由庫恩的理論中吸取了很多具體的成分,更吸取了一些重要的基本思想,即如關于科學活動社會—文化性質的分析等。另外,基切爾所主要關注的則是數學歷史發展的合理性問題。例如,正是從這一立場出發,基切爾首先考察了什么是數學變化的基本單位?;袪枌懙溃骸耙粋€首要的任務,就是應當以關于數學變化單位的更為精確的描述去取代關于‘數學知識狀況’的模糊說法。這一問題與關注科學知識增長的哲學家們所面臨的問題在形式上是互相平行的。我認為,在這兩種情形中,我們都應借助于一個多元體,也即由多種不同成分所組成的實踐(practice)的變化,來理解知識的增長?!?/p>
在基切爾看來,后者事實上也就是庫恩的“范式”概念的主要涵義。然而,基切爾在此并沒有逐一地去尋找“范式”(或“專業質基”)的各個成分(如“符號的一般化”、“模型”、“價值觀”、“范例”等)在數學中的對應物,而是對“數學實踐(活動)”的具體內容作出了自己的獨立分析?;袪柼岢?,“我以為我們應當集中于數學實踐的變化,并把數學實踐看成是由以下五個成分所組成的:語言,所接受的命題,所接受的推理,被認為是重要的問題,和元數學觀念?!憋@然,這即是對庫恩基本思想的創造性應用。
其次,基切爾又具體地指明了若干個這樣的條件,在滿足這些條件的情況下,數學實踐的變化可被看成是合理的。從而,這也就十分清楚地表明了在基切爾與庫恩之間所存在的一個重要區別:盡管前者從庫恩那里吸取了不少有益的思想,但他所采取的是理性主義、而并非是像庫恩那樣的非理性主義立場。這一轉變當然也是批判性的立場和獨立思考的直接結果。
二、新方向上研究的共同特征
盡管在新方向上工作的數學哲學家有著不同的研究背景和工作重點,在觀念上也可能具有一定的分歧和差異;但是,從整體上說,這些工作又有著明顯的共同點,后者事實上更為清楚地表明了來自科學哲學的重要影響。
1.對于數學經驗性和擬經驗性的肯定
所謂數學的經驗性,就其原始的意義而言,即是對數學與其它自然科學同一性(analogy,或similarity)的確認。這一認識事實上構成新方向上所有工作的共同出發點。
關于數學經驗性的斷言顯然正是對于傳統觀念的直接否定,即數學知識不應被看成無可懷疑的絕對真理,數學的發展也并非數學真理在數量上的簡單積累。從而,這也就如Echeverria等人所指出的,它將“數學從柏拉圖所置于的寶座上拉下來了?!?/p>
事實上,人們曾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對數學與自然科學的同一性進行了論證。諸如奎因(W.V.Quine)和普特南(H.Putnam)的“功能的同一性”,拉卡托斯的“方法論的同一性”,基切爾的“認識論的同一性”,古德曼(N.Goodman)和托瑪茲克(T.Tymoczko)的“本體論的同一性”,A.Ibarra和T.Mormann的“結構的同一性”,等等。另外,在筆者看來,對于經驗性的肯定事實上也可被看成關于數學的社會—文化觀念(這是在新方向上工作的數學哲學家所普遍接受的)的一個直接結論。這就是說,如果數學與其它自然科學一樣,最終都應被看成人類的一種創造性活動,并構成了整個人類文化的一個有機組成成分,那么,數學的發展無疑就是一個包含有猜想與反駁、錯誤與嘗試的復雜過程,而且,“數學的內涵與改變最終是由我們的實際利益與其它科學的認識論目標所決定的?!?/p>
其次,如果說數學的經驗性集中地反映了數學與其它自然科學的同一性,那么,對于數學擬經驗性(quasi-empirical)的強調則就突出地表明了數學的特殊性。
具體地說,我們在此所涉及的主要是這樣一個問題:除去在實際活動中的成功應用外,就數學理論而言,是否還存在其它的判斷標準?另外,擬經驗的數學觀的核心就在于明確肯定了數學有自己特殊的價值標準,這就是新的研究工作對于數學自身的意義,即如其是否有利于已有問題的解決或方法的改進等。顯然,后者事實上也就是實際數學工作者真實態度的一個直接反映。例如,美國著名數學家麥克萊恩(S.MacLane)就曾這樣寫道:“數學各個領域中的進步包括兩個互補的方面:重要問題的解決以及對于所獲得結果的理解。”
由此可見,我們就應同時肯定數學的經驗性和擬經驗性。顯然,就本文的論題而言,這事實上也就表明了:為了在數學哲學的研究中取得實質性的進展,我們不僅應當保持頭腦的開放性,也即應當努力從科學哲學中吸取更多有益的思想、概念和問題,同時也應高度重視數學的特殊性,即在一定程度上保持數學哲學的相對獨立性。
2.對于數學方法論的高度重視
理性主義與非理性主義的長期爭論無疑是科學哲學現展的一個重要特點;與此相對照,理性主義的立場在數學哲學領域中卻似乎沒有受到嚴重的挑戰,但是,后者并不意味著現已存在某種為人們所普遍接受的關于數學發展合理性的理論,恰恰相反,后一目標的實現還有待于長期的努力。
然而,在這一方面確已取得了一定的進步,特別是,相對于早期的簡單“移植”而言,現今人們普遍地更加重視對那些源自科學哲學的概念、觀點和理論的分析和批判。例如,就庫恩的影響而言,人們現已認識到,對于數學的社會—文化性質的確認,并不意味著我們必須采取相對主義或非理性主義的立場;另外,在肯定數學歷史發展合理性的同時,人們也認識到了這種發展并不能簡單地被納入某一特定的模式。事實上,就如格拉斯(E.Glas)所指出的:“理性”本身也是一個歷史的概念:“‘理性’在一定程度上是社會化建構的,……即包括有一個社會協商的過程?!睆亩诖怂枰木褪且环N辯證的綜合。例如,正是從這樣的立場出發,格拉斯提出,我們應對庫恩和拉卡托斯的理論進行整合:“拉卡托斯的方法論立場至少應當用像庫恩那樣的社會和歷史的觀點予以補充和平衡?!?/p>
值得指出的是,這種整合的立場事實上也就是科學哲學現展的一個重要特點,特別是,這即是科學哲學領域中所謂的“新歷史主義學派”所采取的一個基本立場:他們對先前的各種理論(包括理性主義與非理性主義)普遍地采取了批評的立場,并希望能通過對立理論的整合發展出關于科學發展合理性的新理論。從而,在這一方面我們也就可以看到科學哲學對于數學哲學現代研究的重要影響。
艾斯帕瑞(W.Aspray)和基切爾這樣寫道:“……數學哲學應當關注與那些研究人類知識其它領域(特別是,自然科學)同一類型的問題。例如,哲學家們應當考慮這樣的問題:數學知識是如何增長的?什么是數學進步?是什么使得某一數學觀點(或理論)優于其它的觀點(或理論)?什么是數學解釋?”特別是,“數學在其發展中是否遵循任何方法論的原則?”事實上,在艾斯帕瑞和基切爾看來,如何對數學方法論作出恰當的說明就構成了在新方向上工作的數學哲學家的核心問題。顯然,這一立場也是與現代科學哲學中對于科學方法論的高度重視完全一致的。
3.對于數學史的強調
如眾所知,對于科學史的突出強調也是科學哲學現代研究的一個重要特征。正如克倫瓦(M.Crowe)所指出的:“在庫恩以前,科學哲學長期為邏輯實證主義所支配,后者認為科學史是與他們的研究毫不相關的;但是,這種形勢現在已經有了改變……科學哲學家們現已認識到了歷史研究的重要性?!边@就是說,“如果沒有給予科學史應有的重視,科學性質的分析就是不可能的。”科學哲學的上述變化對在新方向上工作的數學哲學家也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例如,在以上所提及的各篇論文和著作中,歷史案例的分析都占據了十分重要的位置??梢哉f歷史方法事實上已成為數學哲學現代研究的基本方法之一。
作為一種自覺的努力,我們在此還可特別提及以下的四部論文集:(1)由艾斯帕瑞和基切爾所編輯的HistoryandPhilsophyofModernMathematics(1988);(2)由J.Echeverria等人所編輯的TheSpaceofMathematics:Philosophical,EpistemologicalandHistoricalExploration(1992);(3)由吉利斯所編輯的RevolutioninMathematics(1992);(4)由H.Breger和E.Grosholz編輯的TheGrowthofMathematicalKnowledge(即將出版)。
這些編輯者的一個共同特點是,他們不僅認為數學方法論的任一理論都應用歷史的案例加以檢驗,而且更大力提倡數學史家與數學哲學家的密切合作,并認為雙方都可以從這種合作中得益匪淺。例如,Breger和Grosholz在他們的序言中這樣寫道:“這一論文集源自編輯者的這樣一個信念,即數學哲學的重要論題可以由哲學家與歷史學家的有組織對話得到啟示?!覀兿M麣v史的材料能在數學哲學家那里獲得更為深入和系統的應用;同樣地,我們也希望哲學家由歷史所激發的思考能給歷史學家提供新的問題和思想?!憋@然,這種態度與傳統的把數學哲學與數學史絕對地分割開來的作法是截然相反的。
最后,我們在此還可提及所謂的“奠基于數學史之上的數學哲學”。具體地說,相關的數學哲學家在此所希望的就是能發展出關于數學知識的這樣一種理論,它能正確地反映數學的歷史發展,即“現代的數學知識是由初始的狀態經由一系列的合理轉變得以形成的”(基切爾語)。顯然,按照這樣的觀點,數學史對于數學哲學的重要性就得到了進一步的強化:正是前者為數學哲學的研究提供了基本的素材和最終的檢驗。這也就是說,“數學史對于數學哲學來說,不僅不是無關的,并事實上占有核心的地位?!?/p>
4.實際數學工作者的“活的哲學”
應當指出,對于數學史的高度重視不僅直接涉及到了數學方法論的研究,而且也標志著數學哲學研究立場的重要轉變。在新方向上工作的數學哲學家們幾乎一致地認為,實際的數學活動應當成為數學哲學理論研究的出發點和最終依據。“哲學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繼續無視實際的數學活動。事實上,正是這種實踐應當為數學哲學提供問題及其解決所需要的素材。”
當然,上述的轉變直接反映了實際數學工作者的心聲。這也就如麥克萊恩所指出的:“數學哲學應當建立在對于這一領域(按指數學)中所實際發生的一切的仔細觀察之上?!?/p>
最后,值得指出的是,艾斯帕瑞和基切爾并曾從這樣的角度對數學方法論研究的意義進行了分析。他們這樣寫道:“如果我們具有了這樣的原則,歷史學家就可以此為依據對實際歷史與理想狀況之間的差距作出研究,從而發現這樣的有趣情況,在其間由于某些外部力量造成了對于方法論的偏離。另外,數學家們則可能會發現以下的研究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即他們所選擇的研究領域是如何由過去的數學演變而生成的,某些方法論的原則又如何在核心概念的更新中始終發揮了特別重要的作用。并非言過其實的是,這些答案……—還可能對數學家關于各種研究途徑合理性及某些觀念意義的爭論起到一定的啟發作用?!憋@然,這一認識與現代科學哲學中對于方法論的強調是完全一致的。
三、數學哲學的革命
從整體上說,與先前的基礎主義數學哲學相比,新方向上的研究無論就基本的數學觀,或是就研究問題、研究方法和基本的研究立場而言,都已發生了十分重要的變化。我們就可以說,數學哲學已經歷了一場深刻的革命。
1.研究立場的轉移,即由與實際數學活動的嚴重分離轉移到了與它的密切結合。
由于深深地沉溺于對已有的數學理論和方法可靠性的疑慮或不安,因此,邏輯主義等學派在基礎研究中普遍地采取了“批判和改造”的立場,即都認為應當對已有的數學理論和方法進行嚴格的批判或審查,并通過改造或重建以徹底解決數學的可靠性問題。從而,基礎主義的數學哲學主要地就是一種規范性的研究,而也正因為此,基礎研究在整體上就暴露出了嚴重脫離實際數學活動的弊病。
與此相對照,在新方向上工作的數學哲學家普遍采取了相反的立場,即是認為數學哲學應當成為實際數學工作者的“活的哲學”,也即應當“真實地反映當我們使用、講授、發現或發明數學時所作的事”(赫斯語)。顯然,基本立場的上述轉移事實上也就意味著數學哲學性質的重要改變:這已不再是實際數學工作者所必須遵循的某些先驗的、絕對的教條。
2.對于數學史的高度重視。
由于邏輯主義等學派所關注的主要是數學的邏輯重建,因此,在這些學派看來,數學的真實歷史就不具有任何的重要性,或者說即是與數學的哲學分析完全不相干的,而數學哲學家所唯一應當重視的則就是邏輯分析的方法。
與基礎主義者的上述作法相對立,在新方向上工作的數學哲學家則普遍地對數學史給予了高度的重視。例如,這就正如Echeverria等人所指出的:“對于數學活動的歷史和社會層面的關注清楚地表明了‘新’的數學哲學與傳統的新弗雷格主義傾向的區別,而后者在本世紀前半葉曾在這一學科中占據支配的地位?!憋@然,這事實上也就可以被看成上述的基本立場的一個直接表現。
更為一般地說,人們并逐步確立了這樣的認識:“沒有數學史的數學哲學是空洞的;沒有數學哲學的數學史是盲目的?!保ɡㄍ兴拐Z)這不僅標志著方法論的重要變革,而且也為深入開展數學哲學(和數學史)的研究指明了努力的方向。
3.研究問題的轉移。
由于對已有的數學理論和方法可靠性的極大憂慮構成了邏輯主義等學派的基礎研究工作的共同出發點,因此,基礎主義的數學哲學主要地就是圍繞所謂的“數學基礎問題”展開的。這也就是指:如何為數學奠定可靠的基礎,從而徹底地解決數學的可靠性問題?
與此相對照,現代的數學哲學家一般不再關心數學的可靠性問題,而這事實上也就是數學工作者實際態度的直接反映。這就正如斯坦納(M.Steiner)等人所指出的,這是數學哲學研究的一個明顯和無可辯駁的出發點,即人們具有一定的數學知識,這些數學知識并已獲得了證實,從而就是可靠的。
對于力圖為實際數學工作者建立“活的哲學”的數學哲學家來說,數學哲學研究的核心問題無疑就在于:如何對數學(活動)作出合理的解釋?托瑪茲克說:“數學哲學始于這樣的思考,即是如何為數學提供一般的解釋,也即提供一種能揭示數學本質特性并對人們如何能夠從事數學活動作出解釋的綜合觀點?!憋@然,這也就表明了,方法論的問題何以會在數學哲學的現代研究中占據特別重要的位置。
4.動態的、經驗和擬經驗的數學觀對于靜態的、絕對主義的數學觀的取代。
盡管邏輯主義等學派對什么是數學的最終基礎有著不同的看法,但是,從總體上說,他們所體現的又都可以說是一種靜態的、絕對主義的數學觀,因為,他們都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工作為數學奠定一個“永恒的、可靠的基礎”,這樣,數學的進一步發展也就可以被看成無可懷疑的真理在數量上的單純積累。
如果說靜態的、絕對主義的數學觀在基礎主義的數學哲學中占據了主導的地位,那么,由于把著眼點轉移到了實際的數學活動,人們現已不再把數學的發展看成是無可懷疑的真理在數量上的簡單積累;與此相反,作為人類的一種創造性活動,數學發展顯然是一個包含有猜測、錯誤和嘗試、證明和反駁、檢驗與改進的復雜過程,并依賴于個體與群體的共同努力。從而,這種動態的、經驗和擬經驗的數學觀就已逐漸取代傳統的靜態的和絕對主義的數學觀在這一領域中占據了主導的地位。
綜上可見,相對于基礎主義而言,現代的數學哲學無論就研究問題、研究方法,或是就研究的基本立場和主要觀念而言,都已發生了質的變化。因而,我們可以明確地斷言:在數學哲學的現展中已經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由于所有這些變化都與來自科學哲學的影響有著十分緊密的聯系,因此,這也就最為清楚地表明了這種影響對于數學哲學現展的特殊重要性。
【參考文獻】
1.M.Hallett,"TowardsaTheoryofMathematicalResearchProgrammes",inTheBritishJournalforPhilosophyofScience,30[1979],p.2
2.H.Mehrtens,"T.Kuhn''''sTheoriesandMathematics:aDiscussionpaperonthe‘NewHistoriography’ofMathematics",inHistoriaMathematica,3[1976],p.301,305,312
自18世紀末至19世紀末,這種尋找的結果已在以下幾個方面上羅為明顯的表露出來:后期的謝林與叔本華試圖為邏輯理性設定界限;而尼采哲學則甚而宣告論證理性的終結;基爾凱戈爾與馬克思力圖直接從生存和實踐的層面出發來理解人類社會的歷史發展;孔德和米勒則希望用經驗實證的方法來解決純粹理性的難題;此外,絕對不應忽略的是,威廉·封·洪堡此時已處在理性向語言的過渡之中。而威廉·狄爾仄——這是我們這里所要討論的課題所在——則努力在歷史主義和解釋學之間找到一種歷史理性的立足點。
隨著“歷史理性”內涵的展開,狄爾仄或遲或早會面臨一個理論上或方法上的兩難處境。形成這個處境的最終根源在于傳統意義上的哲學意識與歷史意識之間的張力,或者說,在體系要求與歷史發生之間的張力。本文試圖追索這個線索并且試圖追問,狄爾仄是如何對待這個張力的;他是否能夠緩解乃至克服這個張力。
由于狄爾泰的努力在很大程度上代表著歐洲哲學在從近代向現代過渡的過程中流露出來的基本思考趨向和態度,因而對此努力的考察或許不僅有助于對這個過渡階段的理解,而且也有助于對這個過渡的兩端的理解,即對近代和現代之基本性質的理解。
1.狄爾泰的哲學觀念
狄爾泰燕不是一個嚴格、傳統意義上的哲學家,而是一個他自己所說的“精神科學家”。他一方面認為,“如果不是緩慢的、不可阻止地發展出了歷史意識,如果沒有構成一種與自射意識處在完全另一種關系之中的精神科學,如果對改造的希望沒收有帶來對哲學本真功能的有力證實,那么哲學已經處在喪失其使命的危險之中了”。另一方面,哲學只被狄爾泰看做是諸多世界觀形式和生活觀形式中的一種。由于“每一種世界觀都取決于歷史條件,歷而都是有限的、相對的”?!懊恳粋€世界觀都是真實的。但每一個世界觀都是片面的”(Ⅷ,2240。換言之,狄爾泰是把哲學當做精神科學的研究對象來研究,或者說,把哲學當做人類精神活動歷史的產物來研究。無論狄爾泰本人是否意識到,這種做法的長處和短處都在于,哲學的歷史發生性受到弘揚,而它的超時有效性則受到抑制。在這個意義上,為黑格爾以思辨的方式所化解的真理的有效性和真理的歷史性之矛盾,到狄爾泰這里則必定要成為他一生所須面對的問題。
這個問題首先表現在狄爾泰對哲學本身的理解中。在其生前發表和未發表的著述中,狄爾仄都曾一再地談到“哲學的本質”。他對哲學的理解主要包含以下兩個方面:
一方面,從形式和方法的角度來看,哲學的兩個基本特征在于它的“普全性”和“對普遍有效知識的要求”。與“普全性”相呼應的是這樣一種追求,即“聯結個別事物、創造聯系,并且不顧個別科學的局限而將這種聯系加以擴展”(V,3460)。我們呆以在狄爾泰晚年寫給胡塞爾的信中看到這個意向在他學術生涯中的位置:“我一生的大部分都奉獻給一門普遍有效的科學,它應當為精神科學創造一個堅實的基礎和內在在的整體聯系?!倍c“普遍有效性”相呼應的則是另一種追求,即“對最終論證的追求”:“對我們知識的論證的是自蘇格拉底以來所有真正的哲學家們所建設的哲學基本科學的最大功能?!保á?,224)這種追求具體意味著:“回返到論證之中,直到哲學奠基的最后一個點被達到?!保╒,346),正是由于狄爾泰將哲學的形式特征理解為論證方法,他也因此就劃定了哲學相對于其他世界觀(藝術和宗教)的界限:它是分析的、發現的、論證的、而非創造的、構建的、理解的(參閱:Ⅷ,87ff,172等)。
另一方面,在哲學的對象和內容方面狄爾泰又將哲學定義為“關于現實的知識”或“現實事物的科學”(Ⅷ,172)。在這個定義中包含著這樣一個命題:現實事物作為現實的一部分是先于哲學而存在的。哲學只是通過分解、分析,通過個別地指明和歸總,去發現意識事實中已經現存的東西,發現那些由直接意識所構造的關系點,即自身、世界、神性。因此,狄爾泰贊同席勒的觀點:“哲學進行分析,但不進行創作……哲學不產生任何東西。”在這個意義上,哲學是對先于論證而被給予的實在之把握,從而表明自身在邏輯上是第二性的東西。
對哲學的這個兩方面的定義也在一定程度上指示著狄爾泰對“論證——哲學”和“詮釋——詮釋學”之間關系和基本理解;它同時也體現著西方自蘇格拉底以來智識主義傳統與施萊爾馬赫浪漫主義遺產在他思想中形成的基本張力,或者說,體現著思維形式與生活內涵之間的基本張。
當然,我們至此為止所說都還只是狄爾泰所理解的一般意義上的哲學概念:而當他將自己的基本思想稱作“生命哲學”時,上述說法似乎便不再有效,方法與內容之間的張力至少在一定程度了得到了解決:生命哲學不僅意味著一種關于生命的哲學,也就是說,生命在這里不僅僅是一個被探討的對象;而且,生命哲學同時還意味著它是一種由生例子中產生的必然成就,它就是生命活動本身?;蛘哂玫覡柼┍救说脑拋碚f,“生命在這里把握到生命”(Ⅶ,136),主體同時也是客體。或者說,“知識的主體在這里就是知識的客體”(Ⅶ,191)。哲學的第一性和第二性的問題在這里不復成立。隨之,歷史經驗、歷史科學、歷史意識對待有別于自然科學經驗的地方也得以明確,它首先表現在:“研究歷史的人與創造歷史的人是同一個。”(Ⅶ,278)在這個意義上,狄爾泰的所謂“歷史理性批判”實際上也就是對人的各種能力的歷史發生的檢驗與批判,即“認識自身以及由自身所創造的社會與歷史”(Ⅰ,116)。
2.生命哲學的基本方法:自身思義
據此我們可以說,狄爾泰的哲學觀念并不是一種從歷史意識出發對近代身意識為基礎的哲學反叛,而是對后者的進一步展開。狄爾泰自己曾明確地強調,“充實了的自身意識是歷史性的”(Ⅷ,187)。所以伽達默爾認為,狄爾泰的“歷史意識”不僅“就是一種自身認識的方式”,而且它還“指明我們必須更深入地規定自身認識的本質”(WuM,239)。由此可見,狄爾泰的仍然是一位處在西方近代思想傳統軌道上的哲學家。
然而這個解決方式并不是不言自明的。主體與客體的同一并不就意味著方法與內容的一致。我們只需再進一步便會面臨這樣一個問題,即:如果哲學一般的特征在生命哲學中也成立,那么生命哲學所依據的方法也應當是論證。這時我們便會涉及狄爾泰所提出的一個為生命哲學所特有的哲學論證方法,它也是狄爾泰所理解的全部精神科學的奠基方法,卻:“自身思義”(Selbstbesinnung)的方法。狄爾泰本人甚至將“生命哲學”等同于“自身思義的哲學”(Ⅷ,188)。在這里,“自身思義”的概念具有極為突出的意義。
“自身思義”首先是狄爾泰在對施萊爾馬赫的闡釋中(1870年)發展起來的一個術語。狄爾泰以后將這個概念納入到自己的哲學體系之中。他曾明確地闡述過“自身思義”與哲學的關系:“如果對哲學進行歷史的理解,那么它就是關于人在思維、創造、行動時所做的事情的發生意識。這些事情在其他地方是偶然地和局部地進行的,在哲學中則是有意地和普遍地進行的。哲學因而就是自身思義?!保á?,240),“只要自身思義出現,哲學便在此,無論它采取多少種形式與結構?!保á?8)對“自身思義”的這個規定貫穿在狄爾泰的哲學體系的始終。還是在1886/1887年所做的“什么是哲學”的手稿中便可以看到,自身思義方法在狄爾泰本人的系統哲學構想中占據了中心的位置。狄爾泰在這里認為:“系統哲學的基礎是自身思義,亦即對意識條件的認識,在這里認為系統哲學的基礎是自身思義,亦即對意識條件的認識,在這些條件下,通過普遍有效的規定,因此也通過普遍有效的認識、普遍有效的價值規定和普遍有效的目的行為的規則,精神被提升到它的自主性上?!保á?,188——189)此外,從約克伯爵與狄爾泰的通信中可以讀到,至遲在《關于一門描述的和分析的心理學的觀念》(1894年)中,狄爾泰已經將“自身思義”概念從一開始就已經具備了以后在胡塞爾那里才凸現出來的先驗含義?!皩⒖陀^聯系回溯到自身思義之中”的趨向被狄爾泰看做是現代哲學的一個主要特征(Ⅷ,189)。
就其總體思想而方,狄爾泰甚至試圖將整個精神科學,也廉潔是“以歷史——社會現實為對象的科學”(Ⅰ,4),建立在一種“內經驗”的基礎上,或者說,建立在“自身思義”的基礎上。我們或者可以將它視作用先驗哲學來為歷史——社會學奠基的嘗試,或者視作一種從歷史——人類學的角度來推動先驗哲學的企圖。這個兩方面的意向被概括地包含在“歷史理性批判”的表述中。歷史意識與批判意識在狄爾泰思想中似乎形成了某種程度上的一致。
3.自身思義方法的特征
所以,狄爾泰向作為精神科學之基礎的“自身思義”提出的要求首先可以概括為以下兩條:
其一,“自身思義”必須考察在生命聯系中被給予的所有“意識條件”或“知識條件”(Ⅷ,178~179)。據此,“自身思義”首先可以被理解為一種反思性的意識活動:思義行為反向地朝向思義者的生命活動本身。約克伯爵在將狄爾泰“自身思義”確定為“第一性的認識手段”的同時,自己也在手稿中將它描述為一種“開啟哲學紀元”的方法,“如在蘇格拉底那里、如在笛卡爾那里”。因此,從根本上說,“自身思義”方法繼承了西方哲學中的“自識”趨向,它仍然帶有濃烈的先驗意圖。
這個意義上的“自身思義”在很大程度上與康德哲學所依據的批判方式或先驗方式相一致。一般說來,康德將他的“批判哲學”理解為一種對所有人類理性能力進行檢驗和研究的企圖。但他偏向于從認識的層面來進行“批判”:“對一個問題的批判解答并濁以客觀的方式進行,而是去探問這個問題的所依據的認識基礎”(KrV,512,重點號為筆者所加)。而狄爾爾泰的“自身思義”不僅僅是對認識條件的反思,而且是“對在其總體性中思維著、創造著和行動著的人的意識到”(Ⅷ,240,重點號為筆者所加)。在這里展示出狄爾泰“越過康德的進程”(“FortgangüuberKant”,1874年),它實際上也就意味著一個“從自身思義向詮釋學,從詮釋學到自然認識的進程。但所有這一切都以生活與認識的關系、內經驗與思維的關系為基礎(Ⅷ,174)。
如申述我們繼續向前回溯,那么“自身思義”也可以被理解為一種以笛卡爾方式進行的對“我思”的確定。但這里的“思”(Cogito)也應獲得相應的擴展:它不只意味著在近代思想中得到偏重發展的知識論方向,甚至也不應僅僅是是指文德爾班所理解的“意識一般”,而是整個的人連同其全部思維和生活。
其二,“自身思義”必須歷史地進行。它是一種“歷史的領會”,“惟有它才使一種歷史的看得以可能”(Ⅶ,201),因為“僅僅是從我們生物這總體性出發的發展史就可以回答我們向哲學提出的問題”(Ⅷ,179)。
據此,我們可以將“自身思義”視作一種歷史性的意識活動。這種意識活動本身是對主體歷史行為及其各種成就的歷史發生的把握和理解,簡言之,對歷史經驗的把握和理解,這是歷史性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我們在這里所更為關注的一面,它有其歷史的過程,它是歷史地進行的。
在這點上,狄爾泰又離開康德和笛卡爾,從維柯那里尋找“自身思義”作為歷史性意識的合法性依據。維何曾在《新科學》中針對笛卡提出一個著名的公理,即“認識”(verum)與“創造”(factum)(或者說,真理與行為、知與行)的可互換原理上。這個公理在狄爾泰那里一再以不同的方式得到重復,例如“在我們成為歷史的觀察者之前,我們首先是歷史生物,并且正因為我們是后者,們才能成為前者”(Ⅶ。279):“精神只能理解它所創造的東西”(Ⅶ,148)。狄爾泰認為,這種特殊的主客體關系恰恰論證了在精神科學中歷史經驗的特殊認識形態。
這里可以清楚地看出,在狄爾泰對哲學的兩種理解中所包含的兩個不同的、甚至是對立的因素,即系統的有效性與歷史的發生性,也以變化的方式繼續出現在他對“自身思義”方法的這兩個要求中,并且明確地指示著他的基本哲學建基于其上的一個兩難處境:一方面,他想用“自身思義”來為精神科學研究提供一種在邏輯學——方法論上精密的、但在倫理上價值中立的內在反思性的奠基,這表明鍬爾泰在總體上沒有使“自身思義”方法脫離開哲學的邏輯學——認識論論證傳統;另一方面,他又認為,自笛卡爾以來的傳統認識由于其智識主義的狹隘性以及非歷史的觀察方式而無法滿足這些要求,我們不可能用純粹理性的方法把把握那些非理性的東西,因而“自身思義”的新意在于,它不再是僅僅以“認識主體”,而是以“整個的”人,即“意愿著、感受著、表象著的生物”(Ⅰ,ⅩⅦ)為出發點;在這個意義上,他也將“自身思義”與“認識論”對立起來(參見:ⅩⅨ,79).
當然,除了上面兩個要求以外,我們還可以注意到狄爾泰對“自身思義”方法所提出的第三個要求:“自身思義”方法既應當為思維和認識,也應當為行動奠定基礎(ⅩⅨ,89)。因此,以后的一些解釋者將“自身思義”理解為一種植根在生命聯系之中的實踐反思,一個更多地偏向或接近于亞里士多德的“道德洞察(phrónesis)的東西?!白陨硭剂x”之所以帶有的這種道德一實踐含義,可能與狄爾泰本人早期對倫理的奠基問題的深入研究有關。他從一開始便面臨著近代以來由科學概念和相關認識論所引發的理論的知識與實踐的生命確然性相互分離的問題。因此,在狄爾泰對“自身思義”的要求中至少還透露出他綜合這兩個趨向的努力。
但是,對“自身思義”的這個理解或要求能夠消解或克服在體系有救性和歷史發生性之間的張力嗎?
回答只能是否定的。因為細究起來,這個在道德實踐方面的要求仍然從屬于第二個歷史性要求。我們用一個標題便可以概括“自身思義”在這兩個方面的特征:“歷史一實踐的原則”;而它們相對的是在第一個要求中所體現的特征:“反思論證的原則”。
因此,我之所以在前面談及狄爾泰思想中的“兩難處境”,理由就在于,他一方面已經意識到近代哲學意識的危機,因而想摧毀性地對待“邏輯—本體論”的一統天下(即主宰近代思維的邏輯理性中心主義),另一方面他又并沒有完全放棄與傳統的聯系,所以還一再想建設性地把握住“精神科學的邏輯關系”(這是狄爾泰為他后期主要的著作《精神科學中歷史世界的建構》所設想的標題)。這里的分寸尺度恐怕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對狄爾泰哲學的褒貶評價原則上也系于對這個問題的表態。
“自身思義”不是一個依據近代以因果性、規律性為目的科學方法概念,這應當是毫無疑問的。但它也能夠有別于那個自笛卡爾以來貫穿在近代哲學之始終的反思方法嗎?倘若“自身思義”既不完全是一種外向的、科學的方法,也不完全是內向的、哲學的方法,那么它應當是什么呢?
4.自身思義與理解
狄爾泰對“自身思義”的后兩個要求是理解這個問題的關鍵,它使“自身思義”獲得了“歷史——實踐原則”的稱號。我們還要將目光進一步集中在這一點上。
我們在前面曾引用狄爾泰的話:“在我們成為歷史的觀察者之前,我們首先是歷史生物,并且因為我們是后者,我們才能成為前者?!保á鳎?78)很明顯,這里的歷史性既是做為觀察主體的“我們”的特征,也是指作為被觀察客體的“我們”的特征。但這個“我們”是一個含糊的概念:它究竟是指某個認識者的個體,還是指作為總體認識者的人類本身?而且這是一個涉及到主客體的“我們”的雙問題。
雖然在狄爾泰本人那里可以找到有關這個問題的各種說法,但我認為,他早期的基本趨向在于:將“自身思義”看做是一個屬于個體心理學的范疇。即使從字面上看,它也常常使我們聯想到內心省心理學,反思心理學等等。
如果“自身思義”指的是每一個認識者個體與其自身的一種認知關系,那么它在原則上無法有別于作為近代哲學之方法代表的“反思”或“內感知”:它們從笛卡爾正式提出以來便主要被用來指稱個體主體的對自身特征的結構的觀察與把握。而個體所獲得的歷史經驗是否可以等同于作為總體認識者的人類身的社會—歷史經驗,這仍然是必須加以解決的問題。換言之,為了論證歷史經驗的特殊形態,狄爾泰秘須確定在認識個體中的狀況和過程與構成社會與歷史的體系和結構是同一的。否則,“自身思義”所獲得的只是自身思義者本人的認識與創造,這種認識與創造不會具有普遍性,不能被看做是關于人類社會和歷史的知識與活動。
這可能是狄爾泰在后期偏重于詮釋學和“理解”方法的主要原因。換言之,在狄爾泰那里已經展示出歐洲思想史從“近代”向“現代”過渡的一個主要特征,這個特征也可以被看作是從個體主體的本我哲學向交互主體的社會理論的過渡。
在狄爾泰后期的著作中的確可以找到證據,說明狄爾泰對他早期的觀點作出了一定的修改或展開。例如在《精神科學中歷史世界的建構》中,狄爾泰曾指出“內省”方法以及整個心理學認識方法的局限性:“它〔心理物理的生命統一體〕在追求對自身狀況的堅持與把握的同時,在它將注意力集中于自身的同時,這樣一種自身認識的內省法的狹隘局限性便表露出來。”(Ⅶ,87)他認為,“人只能在歷史中認識自身,而永遠不能通過內省”(Ⅶ,279)。因此,“以為可以用心理的生活過程、用心理學來獲取我們對這個內在方面的知識,這是一個通常的錯誤”(Ⅶ,84)。
我們當然不能將狄爾泰批評的“內省法”完全等同于“自身思義”方法,因為狄爾泰在同一部著作中仍然還在推崇“自身思義”(參閱:Ⅶ,87);他仍然堅持,可以通過對“自己生活歷程的回憶”(Ⅶ,132)而直接進入歷史生活;不僅自我的同一性可以在時間維度上構成雜多相續的體驗綜合,而且生命歷史的統一也可以通過“回顧性解釋的提高”而構造自身。但是,同樣顯而易見的是,狄爾泰通過對“內省”方法的批評而削弱或放棄了對“自身思義”方法的第一個要求:以批判性反思論證的方式考察所有的“意識條件”或“知識條件”。換而之,狄爾泰對“內省”方法的批評或多或少地意味著對“自身思義”方法的認識反思批判特征的否定。他自己也顯然已經明白這一點:“自身思義以思維的規律和形式的有效性為前設,因為它運用這些規律和形式。因此,如果它希望能夠證明這種有效性,那便會出現循環?!保á?,179)這個轉變也在他的另一個說法中得到表達,即:“現實本身在其最終的層面上是無法得到邏輯澄清的,而只能得到理解。”(Ⅷ,174)
因此,在指出“內省”方法局限性的同時,狄爾泰弘揚了“理解”方法:“惟有他的活動、他的確定了的生命表達、他對其他人的影響才教導人了解他自身;因此他只能通過理解這條彎路才能認識他自己?!保á鳎?7)狄爾泰其所以將“理解”稱之為“彎路”,乃是就“理解”方法相對于“自身思義”所具有的間接性質而言。后者可以看做是對生命活動本身的直接把握,即在論證理性標題下的反思心理學、理象學的把握;而“理解”則只要意味著對生命活動結果、對生命表達的把握,也包括對與此相關聯的他人生命表達乃至社會生活總體的把握——在理解理性標題下的詮釋學把握。
我們可以說,在狄爾泰的思想中,“自身思義”與“理解”的關系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著心理學與解釋學的關系,或者也可以說,反映著關于個體主體的理論與關于交互主體的理論的關系?!覡柼┖推渌軐W的“Leben"(生命、生活)一詞的雙重語義在這里表現得尤為突出,對“Leben”的關注和研究既包容著對個體生命的自身思義,也包容著對它置身于其中社會生活的理解。
因此,如果對歷史經驗的把握主要是指個體認識者對總體的人類社會及其總體歷史的認識,那么“自身思義”的名稱和方法便有不足之處。而以個體間的相互理解為討論課題的詮釋學恰恰提供了一種可能的手段。
從心理學向解釋學的“轉折”在我看來因而實際上只是狄爾泰精神科學奠基方法的側重點的變化,而且這兩個方法是互補的。這個觀點在另一些狄爾泰研究者那里也可以找到支持:他們認為,從總體上看,狄爾泰主張,為精神科學提供基礎的既是心理學,也是解釋學。因此后期的狄爾泰并同有完全放棄心理學立場,只是這個立場已經退避到解釋學立場的后面而已。
5.理解作為世界觀
在上述意義上,我們可以同意里德爾的說法而將狄爾泰的“歷史理性批判”構想稱作“哲學中的解釋學轉向”,它意味著“從論證理性向理解理性的過渡”。這個過渡在狄爾泰那里具體地表現為一種從自身思義方法向理解方法的轉向,但實際上也可以被看做是廣義的自身思義方法本身的一個側重點變化。
不管我們怎樣來定義這個轉變,它對于狄爾泰思想本身以及對本世紀歐洲哲學的發展有著重大影響。伽達默爾甚至認為,“狄爾泰為精神科學的認識論奠基所做的關鍵步驟就是,他找到了從個人生命經驗中的構造聯系向根本不再能夠為個人所體驗和經驗的歷史聯系的過渡”;伽達默爾也將這個過渡稱作“從精神科學的心理學奠基向詮釋學奠基的過渡”(WuM,228)。
當然這里還需要做進一步的分析。
在《精神科學引論》的遺稿中,狄爾泰曾對“自身思義”和“理解”的關系做過一段值得注意的闡述。他認為,“中心是由自身思義和理解所構成的。當然,自身思義是第一性的,但對他人的理解也從另一方面決定著自身思義,就像自身意識與世界在一個聯系中相互聯結一樣”(XⅨ,276)。
這段話不僅指明了在“自身思義”與“理解”、“自身意識”與“世界”這兩對概念之間的對應關系,而且它還在一定程度上表明,雖然狄爾泰確定,在自身思義和理解之間存在著聯系,但他仍將這兩者理解為不同的通向人類生活的通道。這個在通道類型方面的區別實際上也就是對世界的各種不同把握方式上的區別,或者說,不同的世界理解或世界觀。
如果我們在這里將自身思義的方法大致地看做是“心理學一現象學的方法”或這個意義上的哲學方法,那么它的特點必須是直觀—論證的,它要求切近生活體驗本身,并且批判地檢驗它們的結構、論證它們之間的聯系;而理解的方法則意義較寬,它意味著除哲學以外所有其他的把握世界的方式,或者說,意味著另外的兩種世界觀:宗教與藝術。實際上,根據上面對狄爾泰“自身思義”方法特征的分析,甚至在哲學本身之中(例如在生命哲學之中)也仍含有理解方法的成分。換言之,論證也是一種理解的方式,哲學也是一種世界觀。
現在可以看出,哲學對普遍有效性的要求雖然是合理的,但卻仍然植根于生命現實之中,因為它與宗教、藝術一樣,都是對待世界的基本態度之一。因此,論證—批判與詮釋—理解都只是一些從不同的、直接或間接的層面來接近作為總體的世界的方式而已。
無論是自身思義還是理解,它們所具有的一個重要的共同特征在于它們與自然科學的因果解釋方式的筆者區別。如果說“自身思義”方法不是狄爾泰的首創,而是在古希臘的智慧中得到孕育并且在近代思想中得以誕生,那么“理解”概念則是首次發源于后期狄爾泰所做的精神科學奠基的努力之中,它標識出所有歷史認識的特性。因此我們在一定意義上也可以說,哲學意識與歷史意識根本上不同于〔自然〕科學意識。
由于狄爾泰的早期便抱有“反對智識主義”的趨向,因此他后期對自省趨向的背離和對理解方法的偏重便是必然的結果。歷史理解在他體系中明顯優先于自身論證。當然,對生命表達和生命客體的關注在另一方面也表明了狄爾泰所受到的黑格爾精神客體化思想的影響,這個影響在狄爾泰早期《關于一門描述的和分析的心理學的觀念》的文字中已經得到一定的顯示。
6.在傳統與當代之間的理解
我們在這里將目光進一步集中在狄爾泰的作為哲學世界觀的理解上。
“自身思義”的對象在于思義進行者個體的生命活動(體驗)和生命表達(意義),而“理解”則朝向人類總體的生命活動與生命表達:它的同時性表現為人類社會,它的歷時性表現為人類歷史。就此而論,歷史哲學與社會哲學是在縱橫兩方面延伸開來的哲學;而歷史哲學和社會哲學所依托的理解方法是對自身思義方法的兩方面擴展。
這樣我們便可以理解,為什么伽達默爾要說:在狄爾泰那里,“歷史意識就是一種自身認識的方式”。它作為人類的自身認識,“與其說是自身消解,不如說是對自身的不斷增強的占有”;它“知道自己與它自身是與它產生于其中的傳統處在一種反思的關系之中。它從它的歷史出發理解它自身”(WuM,239)。這個闡釋相當明確地指出了在狄爾泰的“理解”方法與“自身思義”方法之間的密切關系。因為所謂“歷史意識”,無非就是人類總體對其總體傳統的自身認識或理解,就像“自身思義”可以被看做是對個體的自身認識與理解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前面所提到的在狄爾泰的“歷史哲學”以及“自身思義”中的內在張力——發生性與有效性之間的張力——是否就可以得到消解呢?這還要通過對“理解”這個概念的進一步分析才能回答。
我們可以注意到,狄爾泰在《精神科學引論》的第一卷中就已經開始提出一種社會心理學的一歷史的觀察方式。他在那里認為,個體是社會生活的一部分,“個體本身是在社會中的體驗”(Ⅰ,31)。借助于社會的“相互作用”概念,狄爾泰闡釋了自己的行為與其他人行為的相互依賴的思想。他由此而確定,在〔個體的〕體驗與〔個體間的〕理解之間存在著一種密切的聯系:由于我們作為行為的主體來體驗社會,所以我們可以借助于我們對社會的相互作用的參與而理解社會中的各種進程。
這樣,只要我們將狄爾泰在《精神科學引論》第一卷中所提出的心理學放在一個社會的和歷史的范圍中,那么就可以避免人們所批評的在狄爾泰哲學中的兩難:“整體主義”和“個體主義”這兩種相互對立的方法論觀點的兩難。人們不必作出要么是心理學(個體主體的理論),要么是詮釋學(交互主體的理論)的選擇。因為在狄爾泰看來,如果不去考慮規定著心靈生活聯系的文化和歷史影響,那么心靈生活的聯系作為心理學的對象就是不可理解的;同樣,如果不注意作為在社會與歷史中各個行為體系和超個體的意義構成之基礎的心理結構,那么對這些行為體系和意義構成的完善理解也是不可能的?!@似乎是一種個體生命與社會生活的辯證法。
但是,無論理解的對象是個體生命還是社會生活,它們都已經是業已形成的對明性的東西。在這一點上,理解并不在本質上有別于自身思義。也正是在一點上,海德格爾贊同約克對狄爾泰的批評:“過少強調在存在狀態上的東西(Ontischem)與歷史學上的東西(Historischem)之間的區別“(SuZ,399),這種區別在海德格爾那里實際上就是存在與存在者的區別,因此他看到了約克所看到的事實:“一種從歷史中離異出來的體系在方法論上是不充分的?!保⊿uZ,402)也正是在這一點上,伽達默爾批評狄爾泰用“邏輯主體”來取代“現實主體”(WuM,228),因而“理解”在他那里已經成為一種“在生命前行而成為觀念性之后才追補后續的反身操作”(WuM,264)。
事實上狄爾泰本人也已經或多或少地看到這一點:“體驗并不是作為一個客體而與立義者相對立,相反,它的此在對我來說是與在它之中對我來說此在著的東西不可分的。我們無法從空間中的各個位置出發來看到在它之中的東西。而那些對這些東西進行立義的不同視點是通過反思而反補地產生的,并且不會觸及到在其體驗特征中的它本身?!?/p>
但一種對現實主體的理解,或者說,一種非對象一非邏輯的理解究竟是如何可能的呢?的確,當主體脫離出身現實而使自己成為客體時,這兩個對立的東西已經不再是同一的了。狄爾泰的所謂“知識的主體在這里就是知識的客體”(Ⅶ,191)只是一種抽象而非現實的同一性。那么一種真正同一的、主客不分渾然一體的理解、一種不從主體本身之中離異出來的對主體的理解是可能的嗎?約克和海德格爾的回答顯然是肯定的,“因為哲學活動就是生活”(SuZ,402),這里沒有離異可言。如果把這個意義上的哲學理解或歷史意識也看作是一種“知識”,那么海德格爾認為,“這種‘知識’并不是從一種內在的自身感知之中才產生出來,而是屬于此之在的,而這個此之在本質上就是理解”(SuZ,144)。他指明,“理解于它本身就具有我們稱之為籌劃的生存論結構”(SuZ,145)。伽達默爾則更明確地說,“理解就是人類生命本身的原初存在特征”,“是此在原初進行形式,是在世界之中的存在”(WuM,264)。可以看出,后狄爾泰的“理解”范疇已經有了方法論上的根本變化?!@已經是另一個論題的范圍了。
在狄爾泰這里,我們尚未發現海德格爾和伽達默爾所賦予的“理解”的這些基本特征。在狄爾泰的“理解”概念上還殘留著較多的知識論傳統性質,它們并不能幫助他消解內在張力,或許還強化了這個張力。
看到并且試圖消除這個張力的一方面是與狄爾泰同時代的約克以及后來的海德格爾、伽達默爾等。約克的消解方案是:“哲學,尤其是批判哲學,不能從歷史性中抽象出來?!薄耙驗檎軐W活動就是生活,所以我認為有一門歷史哲學?!保⊿uZ,402)這門歷史哲學在海德格爾那里是以存在與時間的形而上學的形態出現的,歷史活動本身(不是它的結果)被理解為形而上的存在。在這個意義上,海德格爾雖然強調一種對傳統哲學的“克服”(überwindung),但堅決拒絕由狄爾泰思想所導致的對哲學的“取消”(Abschaffung):“狄爾泰否定形而上學,根本已不再理解形而上學的問題,面對形而上學的邏輯一籌莫展;這乃是狄爾泰的人類學的基本立場的內在結果。他的‘哲學的哲學’乃是一種對哲學所做的人類學上取消工作的突出形式,而不是一種對哲學的克服?!?/p>
另一種消解這個張力的企圖則通過胡塞爾而得到明確的表達。如所周知,狄爾泰的歷史哲學觀以后也遭到胡塞爾的批評。他認為,根據狄爾泰的歷史哲學觀可以得出,哲學的任務僅僅在于寫下自己的歷史而已。這種觀點忽略了真理的超時間、超歷史的有效性,因此是一些不負責任的哲學家們的放任自流。胡塞爾要求,“無論在流動的起效用(Gelten)和客觀的有效性(Gültigkeit)之間的關系、在作為文化現象的科學和作為有效理論體系的科學之間的關系會為澄清性的理解造成多大的困難,它們的區別和對立必須予以承認”(HuaXXV,44)。
在胡塞爾與狄爾泰之間發生的這場令人深思的爭論中,胡塞爾的批評無疑是有力的,也是合理的。當然它的合理性現在看來并不在于他對哲學真理的普遍有效性的主張,而是毋寧在于:一旦哲學提出普遍有效性和最終論證的要求,它就只能將各個哲學體系的歷史事實發生的混亂狀態棄之不顧。胡塞爾在1910年“哲學作為嚴格的科學”中對狄爾泰的批評,就像他十年前在《邏輯研究》第一卷中對心理主義的批評一樣,再一次迫使他的對手嚴格而徹底地進行思考,并且嚴格而徹底地面對他們思考的結論。
也正是出于這個理由,勒維特曾批評說,“對歷史性問題的回答不是真正哲學的回答,狄爾泰為用歷史意識來構建一門哲學所付出的畢生努力正是由于他的知識的誠實性而失敗”。
結束語
波爾諾夫在許多年前便認為,“在哲學分裂為許多各不相同、各自不再相互理解的學派的時代之后,今天的發展對于一個超越出迄今為止之對立的新建構來說已經成熟,而狄爾泰的哲學著作為這樣一個統一的新建構提供了根本的基礎”。今天人們不會再對“新建構的基礎”這種說法持有保留或異議,只要看一眼狄爾泰思想對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和伽達默爾《真理與方法》一方面以及庫恩《科學革命的結構》另一方面的影響便可知一二。現在已經可以承認:只有在充分認只了狄爾泰哲學的基礎上。對現代哲學的深入理解以及因此也包括對后現代思想的深入理解才將會是可能的。
作為華夏文明源頭活水的《周易》,確實包含著這些哲理。本文依據《周易》思想形成的邏輯闡述哲理,取現代科學的實驗成果予以印證,盡可能不在概念異同上浪費筆墨,還要讓讀者能夠清楚明白。董光璧教授指出:“科學史界越來越多的學者認識到,站在現代科學的立場去尋找歷史來龍去脈的做法有誤入歧途的危險,轉而采取從原來的境況中重新闡釋科學思想”[2-2]。本文即是依據這種思路的嘗試,期望能在整體文化史的視角下,把華夏先賢睿智的思想和現代科學精確的驗證銜接起來,做到以古為鑒。
一、易圖新解
談到《周易》,通常都說分易經和易傳,實際上還應該包括易圖?!皶槐M言,言不盡意,圣人立象以盡意”,不但指出在遠古時代,記事主要用象和圖;即使有了文字,要描述客觀事物的全貌,象依舊比文字更優越。我們先從易圖談起,重點是理清先民們認識宇宙的思路。
人類所有知識的起點,開始于對自然知識的積累。面對無涯無際、無始無終的浩瀚宇宙,每個人都會有無盡的遐想。華夏先民和古希臘哲人不同,非常謙恭地把自己視為大自然的一分子(后來被概括為“天人合一”),古希臘的自然觀則是人與自然界分離(最終被抽象為物質和意識對立),于是先民們就以圓表示宇宙整體或現實生活中的任一事物。面對寒暑易節、日月更替,男女交媾,生生不已的自然現象,進而悟出世上沒有不變的東西;為了表示一切都在變易的動態模式,又在圓內加了一條S曲線,形成被稱為陰陽魚的太極圖。這就是中華先賢對世間萬象及宇宙本身做出的最高抽象,即一切動變皆源于陰陽之間的相互作用,靜態是“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而動態是“陰極陽生,陽極陰生”。這里的“生”并非是雞生蛋的生,而是指負陰抱陽的整體中此消彼長、彼消此長的變化。既然一切都是“變動不居,周流六虛”的動態過程,很有必要掌握幾種重要的動態模式,進而用代表陰陽的兩種符號推演出必然出現8種本質不同的態,太極圖周圍又加添了八卦符號。
小結:宇宙是由兩系統構成的整體;因為整體必然由部分構成,華夏先民即以陰陽作為最高的抽象;負陰抱陽的一體化宇宙及宇宙中的事物,都是陰陽有序、和諧互補的有機整體;陰陽一體、此消彼長的過程即是展現在眼前的紛紜萬象;演化過程可以分為8種不同狀態(或稱模式)——這就是易圖中包含的哲理。
二、易傳新釋
易傳是許多代人智慧的結晶,孕涵著非常豐富的哲理,本文僅圍繞“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展開討論。華夏先賢依據有形和無形將物理客體分為道和器,老子稱其為無和有,后賢稱其為氣和物。首先必須判定這種兩分法是否正確,才可以繼續討論下去。
哲學作為指導認知的學問,如不立足于二元就無法討論變與不變,問題在于如何對整體劃分。中華先賢堅持天人合一,將包括人在內的全宇宙抽象為陰陽一對范疇,屬于純客觀的兩分法,無論對自然、社會和生命哪種現象都適用,不妨稱其為存在二元論。古希臘哲人的世界觀是人和自然分離,進而演化成人與神分離,再變成物質和意識的對立,最終定位在唯物唯心之爭,屬于認識二元論。“人和神的分離是二元論的起點”,“思維和物質并列支持了自然科學,成為西方宇宙觀的基礎理論”[1-8],卡普拉的概括是準確的。董光璧又向前邁出可喜的一步:“近代科學一開始就確定了只研究被視為第一性的質量和重量,排除一切同感覺有關的第二性”[3-8]。將二元論改稱二性說,意外地暴露出西方的兩分法中存在著悖論:如果物質和意識這對范疇能夠成立,二者都應該是第一性的;如果意識屬于離不開物質的第二性,就不能跟物質構成一對范疇。因為如果允許這樣做,物質和顏色、硬度等可以構成最抽象的對立。東方和西方古賢雖說都使用兩分法,一個是純客觀地劃分,一個是人為地構建。
問題已經轉化為道、無和氣是不是真實的物理客體。100年前人們對這種分類法都會持否定態度,本世紀依據相對論和量子理論從宇觀和微觀兩個領域發現的許多事實,都證明華夏先賢的分類法是正確的。
60年代中期,彭齊亞斯和威爾遜發現了各向同性的3K微波背景輻射,宇觀上物理客體分斷續的天球和連續輻射得到普遍認可,愛因斯坦說的“真空不空”被證實。在微觀領域,“量子場論給出的基本圖象是:全空間充滿著相互作用著的各種不同的場;場的基態是真空,激發態表現為粒子”[3-387]。即可知物理客體確實是兩個系統:一個是用質量和時空描述的經驗世界,一個是用能量和位形描述的無形世界。易傳中關于道和器的分類沒有錯,二者都是真實的存在物。
承認物理客體分為兩類,同時派生出兩個問題:宇宙的結構究竟怎樣?兩類客體間如何作用?對西方學者來說,這兩個問題完全屬于始料未及,華夏先賢在2千年前就已經有了較成熟的見解。接下來先討論基礎物理學理論中的錯謬及產生的根源。
質量、電量和能量是基礎物理學中用以量度物質、電荷和能多少的三個重要概念,即此可知物理學不只研究物質,長期以來只分析物質不分析能量是一大失誤。很早就弄清了光、熱都是電磁波,卻沒有認真考慮過物質和電磁波是不是同類客體,通常所說的能量即指電磁波而言。雖說巴里·派克已明確指出:“電磁波會離開振動電荷進入空間,因而開創了一個獨立的存在”,并沒有引起學界的重視。“質量不過是能量的一種形式,即使靜止物體也有儲備在質量中的能量”,也明確告訴我們,質量和能量不應該屬于同類物理客體。
質量是對物質多少的量度,其載體叫物體;電量是對電荷多少的量度,其載體是帶電粒子;能量的載體是什么?因為質量、電量和能量都不是物理客體本身,所指皆為非實存因素。故而物理學根本就不研究物質,而物質本來就無法研究,跟無法品嘗“水果”(類概念)的滋味同理。
推論1、物理客體分兩個系統:一個是用質量和時空描述的有形世界,這類客體的基本量度是質量;一個是用能量和位形描述的無形世界,其基本量度是能量。經典物理和量子理論分別適用于不同系統,不應該將它們混為一談。
“能”這個名詞會造成一種假象:“‘能’是物質以外的某種東西,是加到物質里面去的某種東西”。這種觀點很值得商榷。遙控裝置發出電磁波,衛星就會改變姿態;物體吸收熱能溫度升高,放出熱能溫度降低。都足以證明“能”確實可以在物體中自由出入,如果要說經驗世界中的物體具有質量,無形系統的物理客體具有能量,可能就正好說中了客觀真實。
說“能(即運動)”,“熱在差不多兩個世紀內被看做特殊的神秘的物質,而不是被看做普遍物質的運動形式”;認為“熱之唯動說”應該取代熱素說,又不得不承認“被熱素說所統治的物理學卻發現了一系列非常重要的熱學定律”,如此難以自圓其說的諸多矛盾,就因為把熱素改稱熱能,已經統統化為烏有。一言以蔽之,質量只能量度經驗世界的物體,能量是無形世界傳遞的振動波;既可以被物體吸收,又可以被放出;物體同時將在溫度、形態、結構和狀態等不同方面呈現出變化。比如冰吸收能量將變成水,進而還可以變成氣,就是盡人皆知的實例。
推論2、經驗世界所有的運動和變化,都是無形世界功能的顯示,即能量是引起世間萬物運動變化的總根源。
將物理客體分為兩類,是不是囿于對《周易》的偏愛做出的牽強比附,下文圍繞以太公案和時間、空間看看愛因斯坦持何種見解。
19世紀之前,以太在西方被認為是傳遞光、電的介質;19世紀末邁克爾遜—莫雷實驗測出地球相對以太速度為0,物理學界公認由之判定以太并不存在。本世紀初愛因斯坦創立狹義相對論時引入光速不變原理,沒有涉及以太是否存在,不少人都說愛氏是拋棄以太存在之后創立了該理論。1920年愛因斯坦在一次講演中卻說,依據廣義相對論,“沒有以太的空間是不可思議的”,“但是這種以太又不能認為具有重量媒質所有的那些性質,也不可以認為它是由某些其運動可被追隨的粒子所組成的,而且也不可能把運動概念應用于它”[6-112]。這里所描述的以太,基本上就相當于道、無和氣。
目前有些人認為應該恢復以太學說,有些干脆就把“真空”說成是傳遞光、電的介質,這就涉及到不空的真空中的物理客體究竟是什么,要害要于必須承認還有半個宇宙長期被忽略了。愛因基坦在場方程中發現了“真空不空”,彭齊亞斯用儀器測出廣袤的宇宙空域存在著連續輻射,該用什么概念稱呼并不重要,不可思議的是二千年前老子就對之作出非常精當的描述:“其上不皎,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p>
天津大學黃乘規教授從標準和非標準分析兩個領域都證明“空間是不可分割的連續統”。科學觀測和數學論證都證明了老子是正確的。海森伯的矩陣理論和杰弗里·丘的“靴袢假設”,所描述的都是那半個宇宙的狀況。
到底應該如何理解愛氏描寫的以太,涉及到時間和空間究竟是什么,最后的一句已經包含著時空概念不再適用于以太的意思。時隔32年,他在《狹義和廣義相對論淺說》英譯本15版的序言中補充說:“時間—空間未必是一種可以認為離開物理實在的實際客體而獨立存在的東西。物理客體不是在空間之中,而是這些客體有著空間的廣延性(重點號為原文所有)。這樣,‘空虛空間’這概念就失去了它的意義”[6-112]。顯而易見這種有著空間廣延性的客體,絕對不是指經驗世界中的物體。可惜的是在沒有講清這種“物理實在的實際客體”究竟是什么之前,他就不得不帶著深沉的困惑離開了人世。
我們只想在上述引文中補充一句:這些客體還有時間的持續性。如此即可以成就愛因斯坦的業績:愛氏“開創了”半個宇宙,那半個宇宙的客體具有空間的廣延性和時間的持續性。假設其最小單元為普朗克子h,用時間T(周期)量度即是能量(h/T),用長度λ(波長)量度即是動量(h/λ);正是那半個宇宙的能量和動量,決定和改變著經驗世界中物體的結構、狀態及其運動變化。通常都說“愛因斯坦的場方程可以用來確定宇宙的整體結構,是現代宇宙學的出發點”[1-160]。一般的解釋是“物質不僅決定了周圍空間的結構,而且反過來也受其環境影響”[1-171];“物質和能量要使時空向其自身彎曲”[7-60]。實際情況則是,那半個宇宙能量的聚集形成彎曲時空,彎曲時空決定著物體的運行;并非是“物質”使時空彎曲,反過來又決定自己的運動。不立足于兩系統相互作用,場方程永遠不可能得到正確解釋,現在的那種解釋根本無法排除物質(以彎曲時空為中介)作用于自己之嫌。
以日心說為基礎的開普勒三定律屬于開放的動態模式,行星軌道與星體質量無關,由橢圓半長軸立方和公轉周期平方(即彎曲時空R/T)決定,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切線力去平衡所謂的恒星引力。要找第一推動者,就是那半個宇宙的物理客體,第一推動即來源于特定的時空組合(R/T)。以地心說為基礎的牛頓引力定律屬于封閉的靜態模式,其間起關鍵作用的引力勢亦是時空組合(l/t)。二者的差異僅在于,適用于開放系統的是環形時間—周期,適用于封閉系統的是人為設定的線性時間,即時間之矢。哪種理論更貼近于自然的真實,明眼人一看便知。
推論3、時間和空間不是真實的存在,是量度那半個宇宙客體的概念構架,正象用質量和電量量度經驗世界的客體一樣,所指都不是物理實在本身。
推論4、愛因斯坦開創的那半個宇宙是分裂、組合、再分裂、再組合的動態網絡;正是它和經驗世界中分立的客體相互作用、和諧互補,保證了一體化宇宙具有動態有機的活性。
小結:易傳中“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的分類是正確的;“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的判斷,說中了一體化宇宙動態網絡的真實狀況和作用機制?,F代科學的新發現雖說和這種理論吻合得很好,要使當前的諸多悖論冰釋,需要做許多梳理工作,首先應該把立足于經驗世界解釋那半個宇宙現象的“鏡像”理論倒過來。因為那半個宇宙只能從動態意義上,用過程和相互關聯的術語描述,幾千年來定格在人類頭腦中的卻是機械世界觀的決定論框架。
三、易經新說
易經包括用于卜筮的八卦、六十四卦及卦辭、爻辭等內容,這里不討論具體的應用,或是否科學、準與不準等問題,只討論數字8。
所謂八卦,標示著那半個宇宙8種不同的時空組合,起卦和斷卦特別觀注24節和地理方位即是佐證。因為使用周而復始的環形時間,應該屬于開放模式。不相信經驗世界之外還有半個宇宙的人們,稱其為神秘文化也在情理之中。近代特別是現代科學的許多發現都足以證明,8確實是個不可思議的“幻數”。
原子最外層電子以8為極限,呈周期性遞增;輕子、重子和膺標介子都是8種。氧原子的質子、中子和電子都是8個,地殼中占48.6%,空氣中占21%,生命細胞中占65%;在自然生化過程中,氧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即使要說“沒有氧氣就沒有生命”,也不算過分。難怪巴里·派克會說:“宇宙學有跡象表明,在各類粒子中,8是成員數的上限”[4-203]。
八卦、六十四卦的數學表達方式為2,通向混沌的分岔亦是2;粒子衰變遵從2,可視為逆過程;費米發現“能量復歸”的數學實驗諧振子為64個,遺傳密碼DNA的編排序列亦為64種。為了解釋這些現象,現代科學提出一種全新的自組織理論。顧名思義,自組織者就是不受人支配的過程,其間起決定作用的具有活性的環境,即是那半個宇宙定的時空組合,其數為8,兩兩疊加即為64種模式?!皶r間和空間的統一就意味著物質的存在是與它的活性不可分割的”[1-158],“空和無具有無限創造的潛力”[1-175],基本上說中了自組織的物理學機制:所謂的空和無實質是特定的空組合,正是它保證了自組織的活性。通常都把這種新發現說成對哲學帶來嚴重沖擊,如果放到易哲學的背景下看待,本來都在意料之中嘛。
所謂的自組織現象,是在沒有人參與的情況下自然界自發演化的過程,人類就是這種自組織機制的杰作,關鍵在于必須找到使系統具有活性的機制。由于正反饋可以自穩,負反饋可以自生,系統要保持持續的自組織效應,就必須具有互不干擾的兩條信息反饋回路;正負反饋每一條回路又必須滿足整體、部分和單個循環路徑固定、間隔一致的周期穩定性,前提條件是自組織系統內的單元個數必須極嚴格地遵從一定的數學邏輯。海南師范陳繼元先生已經用圖論證明,具有“比相生、間相勝”的自組織系統,單元個數必須滿足P=5、8、10、12。8的特殊功能已被嚴格證明(詳見段長山主編的《現代易學優秀論文集》,中州古籍出版社,1994年出版)。
數學證明雖不可少,最權威的應該是嚴格的物理學證明。天津大學崔君達教授的《晶體和分子中的對稱性及其破缺》一書,從理論和物質結構兩方面,都證明“理應得到一種八重的(四個左旋,四個右旋)不對稱時空”[8-3],從而證實關于八種模式的判斷沒有錯。繼而又將復合時空論和八卦聯系起來考察,得出“一切相互作用的本質都是不同時空結構間的相互作用”[8-133],進而指出“八重空間(對于相同的時間軸)不可區分性的破壞,所伴隨的可觀測現象正是神奇的生命現象”[8-133],都非常難能可貴。令人微感不足的是,作者依舊未能徹底擺脫西方哲學的禁錮,在闡述其哲理時,細微之處還有些辭不達意之微瑕。
“一個從事晶體和分子微觀結構研究的人,當他考慮‘物理世界的真實客體’與空間的關系時,就會很自然地想到,所謂物體的‘廣延伸’可以看成是晶體格子或分子骨架結構的延伸”[8-3]。物體這個概念一定指經驗世界中的客體,根本就沒有什么“廣延性”可言。空間僅是那半個宇宙中物理客體的廣延性,所謂的晶體或分子等物體,是微觀粒子被嵌入特定時空結構后的產物,必須清楚的是先有時空結構的因,才會有晶體或分子的果,活性來自時空結構。微觀的第一推動亦來自那半個宇宙的物理客體。化學反應釜的功能是,運用改變溫度和壓強組合特定的時空結構,從而生產出不同類型的產品。比如在高溫高壓下能造出正八面體時空結構,石墨就被變成金剛石。
“一旦把時空與晶體格子或分子骨架的微觀結構聯系起來,就會產生完全新的想法,從而可能同時大大擴充已有的物質結構理論和時空理論,并且由此引出某些重大結果”[8-3]。作者的預言肯定不錯,但是在他的頭腦中還沒有能夠給自己的復合時空找到準確的定位,只需要將第一句改為“一旦真正意識到晶體格子或分子骨架都是特定的時空結構”,境界可就完全不一樣啦,問題出在還沒有跳出物理客體僅“物質”一個系統的框架。
推論5、那半個宇宙確實存在著8種時空結構,兩兩疊加可以得到64種模式。生命現象跟這種具有活性的自組織環境直接相關。宇觀和微觀的事物都是開放的自組織系統;經驗世界的紛紜萬象,全是那半個宇宙物理客體功能的顯示,其活性來源于特定的時空結構。當我們運用以線性時間為主要標志,在地球封閉系統中確立下來的思維模式,去描述自組織現象時,似乎無處不存在悖論??上驳氖菙登昵熬鸵呀洺蓵摹吨芤住?,給我們提供了一種開放型思維模式。自組織系統必須跟外界交換物質和能量,才可以保持活性;宇宙的結構如果僅物質一個系統,唯一的歸宿就只能走向“死寂”!
參考書目
[1]卡普拉著現代物理學與東方神秘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
[2]董光璧著易學科學史綱武漢人民出版社1993年
[3]董光璧等著世界物理學史吉林教育出版社1994年
[4]巴里派克著愛因斯坦的夢湖南師大出版社1990年
[5]馬克斯恩格斯選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
【正文】
人文社會理論和自然科學理論的發展都要受社會實踐的制約。但是,自然科學的發展主要是受物質生產活動和交往活動的直接制約,人文社會理論的發展從歸根到底的意義上講,也要受到社會物質生產狀況和社會交往關系的制約,但它主要表現為受人們的社會交往活動的直接制約。因此,人文社會理論的發展在受社會制約的方式、程度和條件上都有自己不同的特點。
一、人文社會理論發展的非獨立性
人文社會理論發展的一個特點就是它的非獨立性。馬克思、恩格斯說:“道德、宗教、形而上學和其他意識形態,以及與它們相適應的意識形式便失去獨立性的外觀。它們沒有歷史,沒有發展;那些發展著自己的物質生產和物質交往的人們,在改變自己的這個現實的同時也改變著自己的思維和思維的產物?!保ㄗⅲ骸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第1卷,第31頁。)因此,人文社會理論的發展沒有絕對獨立的歷史。
當然,任何理論的發展,包括自然科學理論和人文社會理論的發展都是連續性和間斷性的統一。但是,與自然科學的發展相比,人文社會理論發展的間斷性要顯得更為突出。這是因為人文社會理論不僅在其形成和發展上,而且在成果上都要受社會狀況的高度制約。因此,思想史的就不能局限于思想本身的發展,而應遵循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則,到社會生活的變遷中去尋找根本原因。前蘇聯學者托爾斯特赫指出:“歷史唯物主義力圖把意識看成客觀進行的過程,即在自身運動中不是由個別人(乃至天才人物)的主觀心理觀點,而是由人們的社會活動的普遍機制來調節的過程。與此同時,歷史唯物主義為自己提出一個任務:克服以往家認為這個過程所具有的那種‘獨立性的外觀’。正如歷史唯物主義創始人不止一次強調的那樣,這種外觀對以往一切哲學都抱有空想,這不單純是哲學家們的主觀謬誤,錯誤判斷的結果,而是哲學(一般地說,也是任何形式的意識)客觀狀況在社會分工和勞動與人的異化系統中有意識的表現?!保ㄗⅲ和袪査固睾盏取毒裆a》,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88年版,第135~136頁。)
唯心主義者把思想史看成理論自我演變的歷史,認為在這一演變過程中,只是純理論、純邏輯的因素在其中起作用。因此,在克服思想史問題上的唯心主義理解,打破思想理論發展的獨立性的外觀,就必須看到理論以外的因素在理論發展中的作用。這樣,傳統理性主義的研究思想史的,即把思想史看成理性自身運作的過程,看成與人的社會生活無關的這樣一種方法是應予以拋棄的。這種方法同傳統理性主義的認識論和真理觀是一致的,它解釋不了這樣的事實,即為什么兩個人用同樣的邏輯規則來看待同一個問題,仍然會得出很不相同的結論。實際上,造成這種差異的根本原因只能到思想領域以外的社會生活中去尋找。
進入以來,特別是隨著唯物史觀的的逐步擴大,西方許多學者越來越對思想史領域的理性主義解釋感到不滿,他們在思想史研究中逐漸把目光投向客觀的社會因素。“環境解釋學派”的出現就說明了這一點。該學派主張在思想史研究中要注意環境,特別是社會環境的作用,認為社會經濟環境、政治環境、環境和思想家的生活環境對于思想的發展具有決定性的影響。他們中有的人用社會經濟因素來解釋國家憲法的形成,有的人用社會環境的變遷來說明社會思想主流的演變,有的人則用環境來解釋政治家的思想傾向。雖然他們中許多人走向了“環境決定論”的極端,沒有看到“環境的改變與人的活動的一致,只能被看作并合理地理解為革命的實踐。”(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8、50、43、78、78、36、602頁。)但他們的觀點畢竟具有唯物主義的成分,這一方面說明了唯物史觀的影響的與日俱增,另一方面也說明,用思想本身來解釋思想史,把思想史看成思想獨立發展的歷史,這終究要走入困境。
二、人文社會理論發展的具體社會條件
認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馬克思說的社會存在是一個十分寬泛的概念。以往人們認為,社會存在主要是指物質資料的生產方式。這種看法在靜態地社會結構這個范圍內是正確的。但是如果我們在認識論的意義上考察“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這一原理,我們就必須看到社會存在這一概念的豐富內涵,馬克思說:“人們的存在就是他們的實際生活過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8、50、43、78、78、36、602頁。)而人們的實際生活過程本質上也就是他們的物質實踐活動。因此,用社會存在去說明社會意識就是要用物質實踐活動去說明社會意識?!斑@種歷史觀和唯心主義歷史觀不同,它不是在每個時代中尋找某種范疇,而是始終站在現實歷史的基礎上,不是從觀念出發來解釋實踐,而是從物質實踐出發來解釋觀念的東西。”(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8、50、43、78、78、36、602頁。)唯物史觀強調生產力對于社會發展的作用,認為有什么樣的生產力,人們就會有什么樣的活動方式。但是生產力并不是與人的活動無關的東西,“生產力與交往形式的關系就是交往形式與個人的行動或活動的關系?!保ㄗⅲ骸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8、50、43、78、78、36、602頁。)因此我們
應當從人們的物質活動出發,看到“這種活動的基本形式當然是物質活動,它決定一切其他的活動,如腦力活動、政治活動、宗教活動等。”(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8、50、43、78、78、36、602頁。)同時要看到物質活動的多樣性和復雜性,看到生產力作用于人們的思想觀念的多種中介因素,這就需要對社會存在作寬泛的理解。從人文社會理論的發展來看,至少有以下社會因素對它有重要的影響和推動作用:
第一,社會分工推動人文社會理論的發展。哲學、神學、道德等等首先是物質勞動和精神勞動分工的結果?!胺止ぶ皇菑奈镔|勞動和精神勞動分離的時候起才開始成為真實的分工。從這時候起意識才能真實地這樣想象:它是某種和現存實踐的意識不同的東西,它不用想象某種真實的東西而能夠真實地想象某種東西。從這時候起;意識才擺脫世界而去構造‘純粹的’理論、神學、哲學、道德等等?!保ㄗⅲ骸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8、50、43、78、78、36、602頁。)由此造成了一大批哲學家、家和人文社會理論領域的其他思想家,這一方面促進了人類思想的發展,另一方面又給大多數人造成不幸,使之成為終生從事體力勞動的勞動者。即使從事社會精神文化創造的人的活動也成為被分工束縛的終身從事一種職業的活動。這也同人的才能的全面發展相悖。舊的社會分工的產生是社會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的歷史必然,它又將在社會生產力發展的高級階段被歷史所消滅。馬克思反對把某種工作作為人的終生職業,但并不反對專業化,因為專業化同職業化是兩碼事,專業化同人的全面發展并不存在必然的矛盾?!叭说膶I化活動即有具體內容的活動是以完整的個性為前提的,因為創造性地掌握某種專門知識就要有廣泛的各種才能。
”(注:見托爾斯特赫《精神生產》,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92頁。)
第二,群體利益制約和推動人文社會理論的發展。物質利益原則不僅引導著人們的經濟活動,而且引導著人們的政治活動和思想活動。法國復辟時代的歷史學家的貢獻之一就在于看到了人們的物質利益對思想的作用。梯葉里認為,對于宗教問題,不能僅僅用信仰來解釋,而應當從物質利益出發來解釋?;魟t指出了階級利益和財產關系對于政治制度、思想發展以及風俗習慣變化的影響和作用,并且用財產關系的變化來說明文學藝術的發展。因此恩格斯說:“人的思想究竟從哪里來的,政治變動的動因又是什么——關于這一點,沒有人發問過。只有在法國史學家和部分英國史學家的新學派中,才產生了一種信念,認為歐洲歷史的動力——至少從中世紀起——是新興資產階級為爭取社會和政治的統治同封建貴族所作的斗爭?!保ㄗⅲ骸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40頁。)思想斗爭是思想發展的重要途徑,而在看來,思想斗爭應從不同階級和社會集團之間的利益沖突出發來加以說明。
第三,階級斗爭、歷史環境的變遷等因素也是推動人文社會理論發展的強大動力。恩格斯指出:“正是馬克思最先發現了偉大的歷史運動,根據這個規律,一切歷史上的斗爭,無論是在政治、宗教、哲學的領域中進行的,還是在任何其他意識形態領域中進行的,實際上只是各社會階級的斗爭或多或少明顯的表現,而這些階級的存在以及它們之間的沖突,又為它們的經濟狀況的發展程度、生產的性質和方式以及由生產所決定的交換的性質和方式所制約?!保ㄗⅲ骸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8、50、43、78、78、36、602頁。)在階級社會中,思想斗爭是階級斗爭的重要形式,而人文社會理論的發展往往要通過思想理論的斗爭為自己開辟道路。
歷史環境的變遷對人文社會理論的發展也有很大的促進作用。在看來,理論思維是歷史的產物,隨著時代的變化,理論從內容到形式都要發生變化。制約和推動人文社會理論發展的社會因素是多方面的。除了上述客觀條件外,人們的生活經驗、社會制度、文化傳統、社會心理等,也是影響其發展的重要文化條件。此外,自然科學的發展狀況對人文社會理論的發展也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因此,我們應當全面地理解人文社會理論發展的社會條件。
三、正確看待人文社會理論發展與社會的關系
雖然人文社會理論的發展要受各種社會條件的影響和制約,但是這種影響和制約關系是復雜多樣的,而且人文社會理論仍然可以有自己的相對獨立的發展過程,其發展道路與自然科學相比,也有著自己的特殊性。這就要求我們在這一問題上力避簡單化,采取合適的態度和方法。
第一,不能把社會對思想理論的制約作用看成機械的因果決定。社會對思想理論的關系是復雜的,正象恩格斯在晚年指出的那樣,在這一問題上,不能把唯物史觀理解成經濟決定論,而要看到多種社會因素的交互作用以及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雙向作用。因此,在社會制約思想理論這一方面,我們也應看到這種制約作用的靈活多樣性,不應將其等同于僵硬的機械因果決定。
許多西方學者對唯物史觀關于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這一論斷提出質疑,有人認為這一論斷會導致相對主義,因為人們的社會存在是各不相同的,如果人們的思想是由社會存在決定的,那么思想也就再無客觀性可言。另一些人則認為思想一旦為社會存在所決定,人們會產生什么思想都是既定的,這樣思想家的活動就再無自由可言。實際上,這些片面的看法都同簡單化、機械化的思維方式有關。社會存在對思想的決定作用并不是簡單的機械因果決定,它帶有以下特征:一是開放性,作為人們的實際社會生活過程的社會存在是一個開放系統,這在近、現代表現得十分明顯。因為人的需要是不斷擴大的,滿足需要的社會生產力是不斷擴大的,人們的經濟交往是不斷擴大的。由此決定了反映社會存在的社會思想,觀念也要隨之而擴大視野。二是全面性,社會存在并不簡單地等同于一兩個經濟因素,而是范圍十分廣泛的領域;因此,要用全面的觀點理解社會存在及其由之決定的思想觀念。三是中介性,社會存在對思想的決定要經過一系列中介,人們的生活經驗、社會政治生活、思想家的認識圖式等在這其中都會起作用。四是動態性,只有從人的實踐活動出發,從人們的實際社會生活過程出發,才能闡明社會存在是如何決定社會意識的??傊?,只有辯證地理解存在對思想的決定作用,才能把必然性和偶然性,相對性和絕對性統一起來。
第二,要看到人文社會有相對獨立的道路。社會對思想的制約并不排除史、思想史、倫史、史的存在。因此思想理論作為人類文化現象,總要一代代地流傳下去,并在流傳中不斷地更新發展。因此思想資料的流傳這一事實本身就決定了人文社會理論有自己相對獨立的發展道路。恩格斯在說明上落后的國家在哲學上仍然能夠演奏第一提琴這一事實時指出,這是因為“每一的哲學作為分工的一個特定的領域,都具有由它的先驅者傳給它而它便由此出發的特定的思想資料作為前提。”(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485、486頁。)經濟因素,政治因素和其他文化因素對于思想發展的是要通過思想資料才能起作用的。這些因素通過各種途徑作用于思想家的價值取向,從而影響著思想家對思想資料的選擇、舍棄以及對這些思想資料進行改造的方式和方向。因此經濟因素、政治因素在這里主要是影響思想資料流傳的方式和方向。脫離了思想資料本身,思想的發展就無從談起。恩格斯曾經指出:經濟發展的支配作用是發生在思想領域本身所限定的那些條件的范圍內?!袄缭谡軐W中,它是發生在這樣一種作用所限定的條件的范圍內,這種作用就是各種經濟影響(這些經濟影響多半又只是在它的政治等等
無可否認,西方哲學的譯介與對思想化進程產生了全面而深遠的。即使在中國哲學與馬克思哲學中談論本體論,為了尋根究源,人們總要追溯西方哲學中ontology一詞的涵義、問題與。事實上,西方哲學對本體論討論的影響之深甚至超乎我們的自覺,第一哲學的提法、本體論在第一哲學中的地位,甚至本體論一詞的標準涵義,都是從西方哲學得到規定與解釋的。通過這種解釋,中國思想所關心的“本”、“體”問題也被順理成章地吸納到ontology之下了。
但從西方哲學研究界內部看,對于本體論這樣一個牽涉哲學本身的大問題,其最久遠、最廣泛、最深入的爭論卻是在探討具體的翻譯問題時出現的。有關Being②以及與之有形態關聯的其它詞匯的翻譯已經造成了把好幾代西方哲學研究界頭面人物卷入的漫長辯論。迄今為止,這場爭辯已經引發許多出自不同背景,卻均發人深省的高論,但遠未取得一致意見。③但如果Being一詞的翻譯尚待商榷,那么對源于該詞的ontology的理解,就不會全無可議之處。事實上,關于本體論的任何討論首先應該澄清Being的涵義。這種澄清就是所謂譯名之爭的基本。
一、譯名之爭及其引出的問題
關于Being一詞的翻譯,歷來有“存在”、“在”、“有”、“是”等若干種翻譯。這些譯名基本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強調Being的系詞來歷,主張以漢語的“是”予以對譯。另一類則專注于Being指涉存有的一面。漢語的“有”與“存在”(“在”)有區別,但這個區別對兩派意見來說都不是第一位的。④值得注意的只是,系詞派從陳康開始,一直主張“是”的譯法,且不時以一系列論證發起有益的爭論。而存有派很少主動正面闡述自己的意見,且所主張的譯名有變化。就狀況而言,大陸流行“存在”的譯名,港臺則多主張以“有”譯之。這顯然與這種背景有關:大陸思想界的經典地位由占據,①而港臺學界主流仍然保有中國傳統典籍的記憶。
為什么關于這個詞的翻譯總是掛一漏萬、難以統一?扼要地說,基本理由無非兩條:第一,Being一詞的歧義太多;第二,沒有一個象Being那樣常見的漢語字、詞同時具有其所有基本歧義。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第五卷第七、八章里列舉了toon(實是)與ousia(本體、那是著的、是著性)的若干種歧義。前者主要有:謂詞(云謂)或屬性、斷真與潛在-現實。就大體說,即分為“本性之是”與“屬性之是”。后者基本有主詞(基底)與分離獨立(“這個”)兩層涵義。②據語文學的研究,早在巴門尼德,希臘詞einai主要具備這樣三種歧義:系詞、表示實存、斷真。③這個說法雖必須加以補充,④其大體則是可以成立的。它也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得到哲學家與哲學史家的印證。起來看,Being一詞最重要的歧義應當是存有、系詞、斷真(同一性可以歸入系詞結構)三種。其它歧義或多或少地可以追溯其上。而在這三種之中,斷真的功能在形式上可以歸并到系詞-謂詞結構中去,在實義上則又與存有直接相關,那么為簡化討論計,可將Being的基本歧義定為存有、系詞兩種。
有豐富中文經驗、一定中文知識的人都很清楚,中文沒有同一個詞同時具備“存有”、“系詞”兩類涵義。⑤語言史的工作已經表明,古代漢語的系詞出現得相當晚,⑥至少晚于先秦時中國思想的高峰期。甚至在系詞已然出現或接近出現的魏晉南北朝時期,系詞對當時玄佛問題的提出沒有任何影響。實際上,系詞與中國思想的基本問題之間根本沒有什么正面聯系。倒是系詞的晚出及其在日常用語里的可有可無,從某個側面暗示了中國思想的特點。那么,將Being翻譯為“是”的主張,其代價也許就是對“存有”這層涵義的犧牲。而只有這層涵義而非系詞,才能既提示中國思想固有的最高問題,又引出Being的源始意蘊。
對于將Being翻譯為“存在”、“在”、“有”(姑且籠統地稱為“存有”派)的意見,我們應予以更謹慎的辨析。首先,這個翻譯肯定失去了原詞固有的與系詞的直接聯系。但失去這種聯系是否就意味著這種翻譯全不可取?這要視語境而定。例如對于通過主謂句法結構ousia(“是著性”)的亞里士多德而言,“是”就比“存在”更妥當些。但對于力求將Sein從系詞理解中解放出來的海德格爾來說,“是”并不比“存在”更合適(當然這也不意味著,“存在”是最合適的譯名)。更重要的是,對于用漢語思考的人來說,這派翻譯開啟而又遮掩了思想的最高。說開啟,在于它提示了從“是”以外思考“本體”問題的道路。說遮掩,乃因它基本沒有注意“存在”與“有”的區別,而有把“存在”代替“有”立為思想最高問題的傾向。①在中文中,“有”與“存在”之間有著微妙而重大的區別。“有”的含義更為寬泛,它既可以包含“存在”之義,也表達“存在”一詞所不可能有的“顯現”、“出場”(“在場”)、“持有”(“具有”)等義。例如漢語可以說“今晚沒有月亮”,但恐怕沒有誰會說“今晚月亮不存在”(相反“月亮不在”倒也說得通)。現代漢語的這個情形其實是保留了古代“有”字的初義?!坝小钡摹帮@現”、“到場”義,在字源上與思想上,都是本源性的。這一切揭示了我們必須面對的事實:“是派”與“存有派”的意見無法兩全。中文在根本上沒有可能提供對Being一詞的貼切翻譯。譯名之爭的一大功績在于揭示了這個事實。我們的任務是把這個事實解釋為中國思想的根本處境。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個簡單的事實。陷入譯名之爭的大多數學者,執著地一定要為“Being”一詞找到合適的翻譯并為此不斷爭論。這當然說明他們是不承認這個事實的。也有個別清醒的學者看到了這一點。但在如何看待與解釋這個事實的問題上,他們的看法也有耐人尋味的出入。本文即嘗試就這一問題進行初步的探討。
二、沒有系詞本體論是中國思想的缺陷還是幸事
漢語無法提供對Being一詞的貼切翻譯。對于這個事實,國內學者的評價是有差別的。有的學者很正確地要求反思這個事實,但卻把這點當作缺陷看待。②但也有的學者認為,漢語沒有一個詞兼有系詞與實存的含義,這“也許是幸事”。③這主要是站在派邏輯的角度說這番話的。在符號邏輯那里,系詞消失在謂詞函項的結構里,而實存被表示為量詞,實存者即所謂“約束變項的值”。也就是說,漢語是符合理想語言的,用不同的字表示系詞與實存恰恰是“邏各斯精神”的表現。我們基本同意這個判斷:漢語的這個特點“也許是一件幸事”。但具體的根據不必完全相同。本文擬從形而上學基本問題的角度,提出一個理由。這方面的論證,也有學者提出過。④本文的持論則完全基于“是”與“有”的根本差別。我們不認為漢語的這個特點表明“中西學之不可比較”。⑤“也許是幸事”這個判斷正基于某種“比較”。但這種“比較”不是解剖地甚至機械地找出“相同”、“相似”或者“差別”,而是訴諸對基本問題的把握及其展開的時機。也就是說,漢語思想的殊勝是從基本問題、最高問題方面說的,并且是對“現代”說的。
如果漢語思想的基本問題與最高問題與西方哲學或者哲學本身毫無關聯,那么任何“比較”都是不可能的。但哲學的最高問題不就是本體論嗎?本體論不就是研究toonheion(BeingquaBeing)也就是第一ousia(Substance)的問題嗎?正如亞里士多德所云:“Kaidekaitopalaitekainunkaiaeizetoumenonkaiaeiaporoumenon,titoon,toutoestitisheousia.”(“所以從古到今,大家所常質疑問難的主題,就在‘何為實是’亦即‘何為本體’?!?⑥“本體”問題之根源既然在于“是”,在于那“只可能是不可能不是”的真之路。那么其基本問題從來不被“是”所引導的漢語思想之不是哲學,難道還有什么疑問嗎?中西之間不是典型的風馬牛不相及嗎?
亞里士多德所提的這個僅僅在亞里士多德式的“形而上學”中是最高問題。如果就等于亞氏“形而上學”,那么“中西比較”云云在實質上只能是無稽之談。但一部西洋哲學史還提供了其它的可能。在亞里士多德之前,柏拉圖便將哲人王的最高知識確定為關于“善”的知識,理式(eidos,相、形)“從善得到它們的是(einai)與本是(ousia)”而善卻是“在地位和能力上都超越了本是(ousia)”①柏拉圖的這個洞見,及其在哲學史中留下的隱秘線索,這里就不多談了。我們且來看一下也是將其基本視野保持“在亞里士多德之前的”一位“近人”:海德格爾。我們關注他有這樣三點理由:首先在所有思考西方哲學最高問題的大師中,只有他基本算我們在現的“同代人”;其次他與那條柏拉圖的隱秘線索有些關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近二十年思想界在西學方面的最大動力來自海德格爾?,F在甚至連對馬克思的解釋都開始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人們之所以有那么大的興趣重新討論陳康先生在翻譯柏拉圖時提出的譯名問題,主要緣于海德格爾的刺激。
不錯,海德格爾接過了亞里士多德的那個問題,甚至明確援引亞氏以說明自己。但他恰恰通過對后者的“現象學解釋”②把系詞導致的對Being涵義的預先領悟懸置乃至解構掉了。用海德格爾的語言,這就是說,Sein之系詞涵義所對應的是現成存有領悟。③換言之,命題主詞是對系詞的分有,在這個意義上是存有者或者不如說是者。主詞是在句子結構中得到規定的,而支撐句子結構的無非是聯系動詞。作為命題主詞的存有者之涵義就只能從系詞而非存有上加以領會?!靶味蠈W”追問存有者的根據。無論這根據是“實體”還是“主體”,都被領會為現成的、在流變中常駐永存的、并因而掩藏在現象之后與現象對立的“本體”。這個“本體”不會為謂詞的流轉所動搖。它僅從系詞得到單純的規定,是純粹的“是者”。本體的實質就是主詞。主詞的實質就是“那只能是,不能不是的”。純粹主詞、真正夠的上主詞或者說本體的,只能從“是”而非其它規定。主詞的實質正在于系詞“是”。
要之,“形而上學”在于對Sein的遺忘,這種遺忘正是通過以“是”解Sein完成的。那么,被“是”所遮蔽的Sein之本義何在呢?“是”何以遮蔽了這層本義呢?這種遮蔽是否全然的“錯誤”?如何破除這種遮蔽顯露Sein之本義呢?
扼要地說,海德格爾的運思完成了這樣幾個任務。首先,在《存在與時間》中,他以“存有論只能作為現象學才可能”這一斷言,將Sein與出現、顯現、事情自身的站出等“現象”的原初涵義聯系起來。在《現象學基本問題》中,他專門批判了整個系詞學說的傳統。④這兩件事原是一體的。所謂現象學的存有論必定批判對Sein的系詞理解。因為這種理解正是“現象”與“本是”(Wesen,一譯本質)、“存有”(Sein)與“顯象”(Schein)對立的根源。所謂系詞理解,就是僅從“S是P”的基本主謂結構中理解“Sein”。由于主詞(個體)或種(形式、相)與偶性在“是”上的邏輯不對稱。⑤這種邏輯不對稱被“形而上學”地理解為“是”(Being)與“變”(Becoming)的對立?,F象是意見,是“是又不是”?,F象是變,而在變中“是而不變”的則是與現象對立的,在現象背后的“本是”?,F象學的最大貢獻就是恢復了現象、流變的原初地位,懸置了其背后的“是者”,乃至從現象出發“構成”那“是者”。可以說,正是現象學才開始消解了從系詞理解Sein的傳統。從這里看,不問語境地將Sein翻譯為“是”,乃是前現象學的舊“形而上學”思路支配的結果?,F象學領悟的Sein,就是“有”。
出于種種原因,后期海德格爾不再把自己的工作歸屬現象學。但他強調Sein顯現、到場的這一點不僅沒有改變,而且得到了印證與發揮。他開始把對Sein涵義的提玄勾沉與哲學史、最終是語言史聯系起來。不僅德國哲學的Sein,希臘哲學的toon、ousia、parousia等均當如是領會。例如他認為parousia最貼切的翻譯是德文的Anwesenheit(在場性,在場這回事而非在場者)海德格爾認為,西方哲學的最大問題,或者西方哲學的命運,是遺忘存有者與存有之間的存有論差異。是以對存有者,或者不如說“是者”的探討(即“形而上學”)遮掩了存有之思。后期海德格爾一直在思索:這種遮掩是何以發生的?對思想的命運來說它又意味著什么?語言史的工作表明,①印歐語言,例如希臘語有明確的動詞、動詞不定式與名詞的分野,這點對存有領悟的是實質性的。存有最初只有動詞的涵義。后來逐漸演化出不定式與名詞。對存有的存有者理解、是者理解,就是把存有這回事誤認為在這回事中存有著的存有者。從語言方面看,這就是以不定式乃至名詞替代本源動詞涵義的結果。西方語言的詞類分野是無法撼動的,在這種語言之下的存有之思,只能通過對具有高度名詞(是者)傾向的Sein“做手腳”來發動。這個情形導致晚期海德格爾甚至不再依據Sein,而是依據更為源初的Lichtung或Ereignis來思此前在Sein之下被思的東西。這就從根本上切斷了我們從系詞“是”去把握存有之問的基本脈絡。
如果說,“轉向”之前的海德格爾主要從在場者(存有者)與在場性(存有一般)之間的存有論差異入手。那么,其后他則更溯在場而上,追問Anwesenlassen,這早已超越了“是”所標畫的邏輯-形而上學范圍,而進入了“有”之思。海德格爾很清楚,這一思之方向恰恰是背離西方傳統的:
“在西方思想之初,存有(Sein)就被思了,但‘有’本身(Esgibtalssolches)并未被思”。②
我們也許可以大膽地說,西方語言是不適合后期海德格爾期望中的存有之思的(雖然這種不適合被他看作存有之天命),但在一種既區別“是”與“有”,又沒有固執名詞形態的語言中,存有論能否得到真切的體認呢?這是西方為思想留下的最大機緣。
中國思想的最高不可能源于Being,因此不可能屬于以對系詞進行邏輯為基礎工作的系詞本體論(即主要從系詞“是”方面理解的ontology,可稱之為“本是論”)。在這方面,翻譯的勝利很可能導致思想的失敗。也許我們能夠通過“合適的”翻譯在中國思想中找到與Being最有聯系的問題。但翻譯永遠是抹消而非展露差別的,那么接下來我們就會順理成章地認為,中國思想的這個問題就是Being的問題,就是本是論的問題。其至尊地位與標準一如西方第一哲學處理的本是論。這樣我們就會在根基處全然誤解中國思想的基本問題。這種誤解的代價是中國思想的形存實亡。
一、大力發展和弘揚中國傳統文化
《中國哲學史》雜志中最為穩定且刊發比率較大的就是對儒家哲學和道家哲學等中國傳統文化的研究。
首先,儒家哲學仍占主流。從儒道兩家的橫向比較中可知處在世紀之交的儒學仍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儒學是中華民族的主流意識形態和文化基石,經過長達2000多年的積淀與傳播,已深深根植于每個中國人的血液中。儒家所提倡的“仁政”、“民本”等思想及注重道德修養的主張更是當今時展的迫切需要,特別是我國提出“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更是很好的繼承和發展了以儒學為核心的傳統文化。所以,步入新世紀儒學思想仍然保持著一貫性的優勢發展。
其次,道家地位逐漸上升。2000年,《中國哲學史》上討論道家道教的文章16篇,而同期關于儒學的論文28篇,打破了儒家一手遮天下的局面,二者差值為12篇,2001年差值縮小為5篇,2006年的差值為8篇,2007年差值為7篇,總的來說儒道兩家平穩的保持著較小的差距。當前,自然資源對經濟發展的意義日益凸顯,若想實現經濟的良性循環必須實行可持續發展戰略,而道家著力倡導的“天人合一”觀,就是人與自然和諧發展觀,是科學發展觀的應有之義;傳統道家思想對現代科學思想具有重要的啟發性,當代新道家又與新科學有著深刻的聯系。[2]在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今天,于道家思想中尋求寶貴的思想資源成為現實的選擇。
再次,大量高價值的出土文獻的研究也引發了新的傳統文化研究熱潮?!吨袊軐W史》大量刊登了郭店竹簡和上博楚簡的最新研究成果。2001年02期有3篇論文進行了針對郭店竹簡的學術爭鳴,2001年03期幾乎用了整個版面來安排“出土文獻與中國哲學思想史專輯”,共17篇文章涉及出土文獻研究,而且研究內容不再以單一的儒家學說為主,而是關涉“五行、道家、宗教、儒家”等諸多內容,并且就研究出土簡帛文獻的方法論進行了思考、總結。大量出土文獻的研究拓展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研究視野,加大了對先秦諸子的研究力度,特別是為早期儒家研究開辟了新的境地。
無論道家還是儒家哲學研究都在不斷創新,屏棄不合時宜的封建社會的思想糟粕,更加關注現實,不斷地吐故納新來完善與提高自身,不斷探索新的問題,老問題也有了新思路。
二、中國現代哲學和現實問題研究得到長足發展
2000年“經濟全球化與中華文化走向”國際學術研討會在北京舉行,這次會議加強了中國哲學與現實經濟社會的密切聯系,《中國哲學史》雜志進行了報道,并加大了傳統哲學與現實相結合的研究力度,而且這一重要角度也成為期刊導向之一。
(一)現代哲學研究逐漸呈上升趨勢。中國現代哲學研究從“五四”一直延伸至今,有著非常強的現實感。2000年以來中國哲學的研究領域不斷拓展,呈多專題發展,人們將目光鎖定于對現代哲學的反思上,這一類型論文的刊文數量在2007年達到近7年以來的新高。時代的發展要求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不斷創新現代哲學。馮友蘭、張岱年等現代哲學巨匠的思想精華既是對傳統哲學的創新和發展,又為我們確立新的思想體系指引了正確方向,是溝通傳統哲學與現時代的橋梁。為了適應國內外客觀現實的變化《中國哲學史》對中國哲學進行了現代性探索,開始注重哲學研究方法的探討,不斷創新適應當代社會發展的新的哲學概念、觀點和原理,數量由2000年的3篇上升到2007年的9篇,增長了近3倍。(二)中國哲學與現實聯系增強,正在逐步構筑新的哲學體系。中國哲學與現實的聯系涉及經濟、政治、文化等各個領域。2006年探討儒學與和諧社會建構、環境保護及生態平衡關系方面的文章達到6篇。經濟社會飛速發展為中國哲學與現實的密切結合提供了良好的契機,另外,儒學為了適應新的社會歷史發展狀況,也在不斷地進行內部思想資源的整合及與外部社會思潮的融合,不斷創新思想形態與理論內容。儒家所倡導的以“仁”為核心的和諧思想對和平與發展這一時代主題有著重要的價值和意義。2000年04期發表了湯一介的《孔子思想與“全球倫理”問題》,認為孔子時代存在著嚴重的“道德危機”,如今的人類社會面臨著更多、更復雜的文化道德問題??鬃铀枷肽軌驗榻ⅰ叭騻惱怼碧峁O其重要的資源,成為不同國家和民族能夠共同接受的倫理準則。[3]《中國哲學史》期刊也更多的關注儒學與生態問題。儒學對宇宙和人生關注較多,深入探討了人與生命、人與自然的關系,可成為人與自然和諧發展實踐的指導思想。當前,時代對中國哲學提出了新的挑戰,面對新的現實它需要其進一步反思和創新,2007年討論社會現實問題的文章有所下降,可能是新的哲學思想正在醞釀。
三、邁向中西交融---中國哲學的國際化
自2000年起中西哲學交流一直保持著明顯的遞增趨勢。進入新世紀,中國哲學全球性發展意識增強,拓展了國際視野。中國哲學與西方哲學的對話、溝通和交流日趨加強。尤其是進入21世紀以來文化思想也伴隨著經濟全球化而開始了國際化的進程,中國哲學要應對這一新的趨勢,并將自己的研究成果積極推向世界。中西哲學交流內容涉及倫理、環境保護、生態平衡、哲學研究方法論等諸多內容,逐步構建起交流與融合的大平臺。
《中國哲學史》雜志大力介紹中國哲學在國外的研究情況。2000年04期,介紹了德國漢學界的中國哲學研究狀況,德國的中國哲學研究涉及哲學理論的諸多方面,但研究重點為儒學與現代化,中德之間的哲學交流和比較是倍受學者們關注的熱點。2000年6月,在中國人民大學舉辦了“東亞哲學與21世紀”學術研討會,同年7月,第十二界國際中國哲學會議在北京舉行,這些會議使中西哲學進一步走向了多元對話?!吨袊軐W史》雜志對這兩次會議都作了報導,足見它的辦刊宗旨和發展動向。2007年03期與2007年04期分別開設了“東亞思想中的道學”和“域外儒學研究”專欄,主要論述了中國哲學在朝鮮、韓國等國家的傳播和發展。這些研究打破了封閉保守的地域界限,開始關注其他國家和民族如何評判中國哲學文化,用一種創新、開放和包容的眼光來從另一個角度審視中國傳統文化。
中西哲學的融匯與貫通,不是對西方哲學的簡單效仿和搬用,而是在以中國哲學為主體和中心的前提下采用“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拿來主義”原則。《中國哲學史》正是以對中國哲學的研究為中心課題,將中國哲學推向世界,并推進中國哲學的創新與發展。未來世界的文化呈現出多元化與多極化的趨勢,中國哲學必將既是中國的也是世界的。
參考文獻
當前,“教師專業發展正愈益成為我國教育理論工作者、教育政策制定者、教育決策者和廣大教師所關注的焦點”,從哲學層面研究教師的專業成長是基礎教育改革研究的新視點。隨著教師專業化和教師專業發展理念的深入人心,教師專業發展以一種“重實踐、輕理論”的姿態潤物無聲地走到了我們的面前。因此,所謂“教師不會教”的驚呼,只是“教師專業發展”的社會現實性的一個側面。要保證每一位教師專業知能的不斷改進和提高,就需要每位教師在學科性與師范性、理論知識與實踐能力上獲得均衡的發展。
一、教師專業成長的本質內涵
教師專業成長的過程反映在教師成長生涯中,表現在教師的學習和工作態度、精神面貌、行為作風和教育教學活動中,可以通過一定時期內教師的道德境界、知識程度、能力狀況、素質水平、教學效果等方面反映出來。教師成長動力的種種現象作為動力直接的外部表現,是可以被覺察和感知的。
在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科學地揭示了人的本質、人的才能和素質的本質,從而也科學地揭示了人才成長動力的本質。在馬克思看來,社會關系、社會存在是決定人才成長發展的最終根源;人才成長受其自身意志和思想支配,是自覺能動的成長。這樣,就把社會條件、客觀環境對人才成長的外在制約作用和人才本身的心理、思想、意識對人才成長的內在決定作用統一起來了。因此,教師成長動力既包括教師客觀受動的動力,又包括教師主觀能動的動力。其中,受動即被動或從動,是指教師受激而動、受制而動,來自于外部世界,是教師在外界力量作用下引發的動力,是外動力;能動即自覺而動、自主而動,來自于教師的內心活動,是教師的心理動力或精神動力,是內動力。教師成長動力在本質上是教師成長過程中能動性與受動性的統一,是內部驅動與外部策動的統一。教師成長動力是一個具有許多客觀(自然的和社會的)規定性的產物,教師成長動力的能動性建立在其受動性的基礎之上,教師成長動力的受動性則必定要通過能動性(即通過人的大腦)表現出來,并發揮作用。教師面臨的最基本問題的自我反思:究竟什么是教育?什么是教學?什么是好的教育?什么是好的教學?個人教育教學實踐的意義究竟在哪里?個人究竟應該以一種什么樣的姿態參入教育教學實踐之中才使得個體的教育教學實踐更有意義?甚至,它還包括,個人的教育教學實踐對自我人生意味著什么?以教育為業的個體人生怎樣才能更有意義?個體教育意識的覺醒,從其實質而言,就是個體對自我教育生涯的整體性反省和覺悟。對教育生活的反思,就不僅僅是一種教育教學技能技巧的反思,也可以是對個體整個教育生活狀態的反思。在更深的層面,甚至可以成為對教師個體生命存在的品質與意義的反思。
二、教師專業成長是理性的事業
教育無疑是理性的事業。日常的課堂教學作為教學活動開展的主要形式,它應當是充盈著理性精神,并具有由健全、合理、澄明的理性來引導和規范的自覺需求。相應地,展開教學活動的教師就有必要形成合理的教學理性,來審視、評量和改造自己的教學觀念、理念以及具體的教學行為。當前我國教師研究中要求教師由傳統“工匠型”向“專家型”、“學者型”、“研究型”的“轉型”走向,也正反映了這樣的一種內在要求。我們認為,要實現這種轉型,除了外在保障體系與支撐條件外,教師必須具備自由自覺的內在發展愿望、自我意識以及根本動力,其中對自己教學活動與行為的反思精神和理性能力是最為本質的力量。
教師只有形成涵具“信仰理性”、“認知理性”和“反思理性”合理內容的教學理性,才能實現作為一個理性主體的自我訴求,才能不斷增強自己的事業投入感,才能形成日益成熟的教學知能和實踐能力,克服偏見,保持理性的寬容,從而實現其在教學工作中求真、至善和達美的理想境界。
從人類理性的發生來看,它既是普遍的又是特殊的,而且首先是特殊的。理性在現實生活中表現為個體所處理具體問題的思維方式和行為特征,從個體所處的特定歷史文化條件以及具體的問題場景決定著其特殊性。教師的教學理性表現為教師在其具體的教學生活世界中的存在態度、思考方式乃至生活方式。
然而人們在理性內涵的認識上一度將之窄化了,即把理性僅僅理解為在概念上進行邏輯判斷和推理的能力。這種理解將理性與信仰、感性和本能對立起來,使之還原成理智。
理性究竟何為呢?人們一方面需要從現實出發重新全面追問理性的內涵和功能,另一方面則需要從歷史著眼考量理性的演進。迄今為止,人類文明的發展已經經由了古代由“信仰理性”、近代“理智理性”(認知理性——科技理性)的支配的兩個階段。從性質來看,“信仰理性”是本體論意義上的理性,“它在宇宙中尋找理性”(伽達默爾語),從人們的現實生活中抽離出來。因而無法實現對人的生存作出自我理解,“理智理性”則是認識論意義上的理性,它由人類思維的力量日漸衍化成為役于技術之物,成為“物化的理性”?!靶叛隼硇浴笔恰氨倔w在外”的理解方式,“理智理性”是“本體對外”的理解方式,二者均未達到人性的自主。理性應當回歸到理性本身,應當從形而上學的玄妙和科學技術的獨斷中擺脫出來,復歸生活世界,關注人全面的生存狀況。建筑在人性根基之上的“反思理性”將成為新世紀人類文明發展的主導理性。
“信仰理性”要求教師具備的高邁人格、弘懷和赤誠信念,是教師投身于教育事業的承諾,它是教師的精神家園,同時也是教師不竭的動力來源。就“認知理性”而言,教師通過理論學習和行為訓練,理論上能夠改善其自身的教學行為,提升教學品質。但是,知識不等同于智慧,正如常說的“我可以教給你知識,但我無以教給你智慧”。無論教師擁有多么高的知識水平,也不能說明他已經達到理性的自覺,具備理性的能力了。關鍵的是,教師要能夠轉“知”為“智”,教師只有將外部獲得的理論和知識通過理性的思考和分析進而轉化為內部的智慧,才能真正獲益。
教育的核心是為了人類心靈的喚醒,每個孩子都被認為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個體,通過教育者的獨特的關注而認識他(受教育者)自己,認識個體的價值和權利,獲得個人感受世界和認知世界的方式,進而獲得個人自由選擇的理性能力,并學會為個人的選擇承擔責任。由此理解,教育——即教師的職業、教師的專業成長無疑是理性的事業。
三、教師專業成長的實踐反思由于我們國家教育研究理論基礎的薄弱,事實上,就象本次課程改革提出的教育研究范式轉型的課題,倘若我們僅僅滿足于外國教育理論的移植,僅僅自閉于自我學科的孤芳自賞,僅僅執迷于“量化研究”而忽略了“質性研究”的范式,僅僅停留于空泛的思辨和議論,我們的教育學術就難以成熟和發展。因此,也就難以同課改實踐展開對話,甚至可能誤導改革的實踐。
當我們把教學知識當成客觀、絕對的技術性知識,它就變成了養料,教師吃了它們,便會身體強壯,可以對學生傳道授業了。這種把教師當作技術熟練者、孤獨學習者的思維模式,只能寄希望于大規模的教師集中學習或教師隊伍整體素質的提高。實際是上,教師的教學知識有不同的來源??傮w上,教師的職前培訓在發展自身的教學知識中不是最重要的來源,而教師“自身的教學經驗的反思及實踐”是最為重要的教學知識的來源。
斯騰豪斯在反思課程改革的過程中指出:教師是課程的負責人,從實驗主義的立場看,課堂是檢驗教育理論的理想的實驗室;對那些偏愛自然觀察的研究者來說,教師是課堂和學校的潛在的實際觀察者。……教師擁有大量的研究機會。不能否認的是,每一堂課都是一個實驗室,每一位教師都是教育科學研究的成員。蘇霍姆林斯基說過:“如果你想讓教師的勞動能夠給教師帶來樂趣,使天天上課不至于成為一種單調乏味的義務,那你就應當引導每一位教師走上從事研究的這條幸福的道路上來?!?/p>
重視實踐知識,是承認教師在實踐中的創造性。承認實踐的不確定性。教師正是在這種不確定的、疑惑的、困頓的、多種可能的、多種選擇的教學生活中親自去“尋找”和親自去“謀劃”,進而獲得真實的教育體驗,形成屬于自己的“個人實踐性知識”。
在傳統的關于對教師的隱喻中無論是春蠶、蠟燭、春泥還是一桶水、工程師、園丁都是個體性的。這表明,傳統觀念中的教師缺乏團隊精神,使教師成為“落寞的孤獨者”。作為孤獨者的教師,只能是落寞的。在這樣一個缺乏合作的環境里,雖然教師擁有一些零散的智慧,但由于缺乏共同體所擁有的默契,這些零散的智慧不能集中起來發揮出最大的效能、激發出最大的活力。為什么教師會成為落寞的孤獨者呢?原因在于人們從小習得的局部的、分解性思維,盡管這種思維能提高處理復雜問題的效率,但我們同時在無形中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全然失掉對“整體”的連屬感,也不了解自身行動所帶來的一連串后果。正是由于這樣的思維,我們不懂得“內”與“外”是相對的概念,對同事有一種習慣性的防衛,形成一種心靈智障,從而缺乏共同的愿景,喪失綜效和共鳴,在實際工作中表現為缺乏真正的合作交流,相互扯皮指責。
四、教師專業成長的生命價值
傳統上,我國習慣把教師比作春蠶、蠟燭、春泥、一桶水、園丁等。如今的新課程改革開始打破人們的慣常思維。重新審視這些隱喻發現,它們在新的時代條件下已經不足以勾勒出一個豐滿、靈動的教師形象了。春蠶、蠟燭、春泥等詞匯,無疑都描繪了一個“悲壯犧牲者”的教師形象。似乎教師只有放棄一切,犧牲一切才能換得崇高的美名。所以,許多懷著崇高理想和美好愿望的教師為學生傾盡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全部心血,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健康和生命。我們不禁要質疑,難道教師只有帶病堅持上課才稱得上模范事跡?難道教師只有精疲力竭才叫“鞠躬盡瘁”?難道學生的發展必須靠犧牲教師的發展才能保證?
每一個生命體的存在是他目的的本身,而不是其他目的或他人利益的手段,正如生命以其自身為目的一樣。所以,人必須為了自己的緣故而生存下去,他既不能為了他人而犧牲自己,也不能為了自己而犧牲他人。為自己而生存意味著達到他自己的幸福是人類最高的道德目的。蘭德的這種說法雖然可能過于極端,但毋庸置疑的是,不珍視自己的人,也不會珍視他人或他事。帶有強制色彩的責任、飄渺空洞的“理想”已作為一種異己力量而在現代生活中步入黃昏;不斷地體驗快樂、完善自身倒成為觸手可及的誘惑。教師工作絕不是一個不斷消耗的過程;恰恰相反,教師這項復雜的工作蘊含了絕好的個人發展機緣,如訓練和發展創新能力、組織能力、協調能力、思維能力等,而且教師職業比其他職業擁有更多反思的機緣。
對行政哲學的研究內容,國內一些學者在涉及到行政哲學的論著中也作了一些簡略的描述。如王滬寧認為,行政哲學主要研究和分析一定行政活動和行政關系的性質、行政活動的目的和宗旨、行政活動中的價值觀念、道德規范倫理原則等基本理論范疇[1]。薄貴利則將對人性的基本判定、政府的價值取向和現代政府的責任問題作為行政哲學研究的基本問題[2]。顏佳華在《行政哲學論》一書中構建了一個行政哲學的研究框架:行政活動論(邏輯起點)、行政主客體論、行政認識論、行政實踐論、行政方法論、行政價值論[3];后來,他又在《行政哲學:一個亟等進一步開拓的領域》一文中,將行政哲學的研究內容界定為:行政哲學導論、行政學對象論、行政學結構論、行政學功能論、行政學評價論、行政學發展論等[4]。
仔細分析國內行政哲學研究對象和研究內容的界定我們不難發現,在我們稱之為“行政哲學”的名稱背后,實際上存在著兩種行政哲學:一種是以行政活動為研究對象的行政哲學,一種則是以行政科學為研究對象的行政哲學。為了研究的方便,我們分別用“行政活動的哲學”(簡稱為“行政哲學”)與“行政(科)學的哲學”(簡稱為“行政學哲學”)這兩個稱謂來標示行政哲學研究的上述兩種主題、兩個方向。這兩種行政哲學,一個涉及“實際的行政活動”領域,一個涉及“理論的行政科學”領域。
行政活動的哲學主要研究行政的本質及其分界、行政的基本假定、行政的目的和宗旨等問題。由此可見,行政活動的哲學是對“行政活動中的問題”或簡稱“行政問題”做出根本性的尋根究底的反思,以便為行政活動提供一些根本性的實踐原則或“行政觀”。這些根本性的實踐原則不等同于各種具體行政行為的“規范”、“準則”,而是后者的“原理”、“基礎”或“根據”具體行政行為的“規范”、“準則”除了要依據于這些原理之外,還要考慮具體實踐過程中諸多的內部和外部條件,包括那些隱而不顯的“緘默因素”。
行政學哲學則主要研究行政科學發展的模式、行政科學理論評價、行政科學研究方法及其評價、行政科學研究的價值判斷等問題。由此可見,行政學哲學是對“行政學活動中的問題”或簡稱“行政學問題”進行根本性的尋根究底的反思,以便為行政學研究提供一些根本性的指導原則或“行政學觀”。同樣,這些根本性的指導原則也不等同于各門具體的行政科學的研究規范、方式、方法,而是為后者的研究提供認識論和價值論的“原理”、“基礎”或“根據”。
二
行政哲學的上述兩個研究主題之間存在著邏輯的與歷史的聯系:
從邏輯上看,對“行政學問題”的哲學研究是對“行政問題”研究的“次一級”的研究,是對實際的“‘行政問題研究’之研究”,具有元研究的性質。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人們對任何行政問題的研究總是先在地包含一個方法論,即總是從某一個特定的角度、立場來研究的。這種角度、立場盡管可能不為研究者自己所知道,但卻客觀地存在著。而且,這種角度、立場本身就制約著對行政問題的認識結果。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角度、立場出發往往得出不同的結論。要對這些結論的可靠性做出判斷,就必須檢討他們的方法論。按照荷蘭著名經濟學家庫普曼(197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的研究,無論是在自然科學中,或者是在社會科學中,任何系統的理論體系均表現為一個“價值觀假定+邏輯推理”的結構[5]。庫氏的這一邏輯式提示,至今尚未遇到有力的挑戰。顯然,任何行政學理論體系,均是從某種價值觀或方法論見解出發的邏輯推理系統,其中的價值觀或方法論假定,只能表現為某種行政哲學。因此,任何行政學理論體系都是以某種行政哲學的邏輯展示的,它不能不內含著某種行政哲學。從這個意義上說,“行政學哲學”是以“行政哲學”為思想資料的和最終歸屬的。我們也只有對行政學的根本問題進行了哲學的研究,才能真正地把行政問題的研究提升到一個自覺的、理性的水平和高度。
從歷史上說,對行政活動根本問題的哲學研究是古已有之的事,歷史上許多偉大的哲學家、政治家都對此做過深入的論述。而對行政學根本問題的研究則不過是近100年來的事。按照時間順序,對行政活動的研究先后產生了行政思想、行政理論、行政學說或行政學、行政科學、行政哲學。其中行政思想是先于行政理論的分散的、不系統的、粗淺的行政理論;行政理論則是后生于行政思想的比較完整、系統、深刻的行政思想;行政學說或行政學往往是較為完整、系統的關于行政的知識體系;而行政科學則是更加系統化、科學化了的行政思想、行政理論、行政學說、行政學,是關于行政活動的基本規律和一般方法的科學;行政哲學則是對行政理論、行政科學研究活動進行思辯的產物,是行政科學的哲學。由此可見,“行政學哲學”不是從來就有的,而是在出現了獨立的行政科學時才出現的,是行政問題研究發展到一定階段的歷史必然,對行政學活動的哲學思考是人類的行政認識和行政實踐從童年走向成熟的一個重要條件。行政學哲學與行政科學研究的問題是顯著不同的,各自的任務和目的也是不同的。行政科學是通過對行政活動的考察——這種考察主要包括歷史上的各種行政思想、行政理論和行政方法——概括出行政活動的一般原理,形成理論并給出某種行之有效的合目的的行政方法或模式。也可以說,行政科學主要關注的是為實際的行政活動提供一套具有普適性的系統的行政知識、思想、原則和可操作的方法,它的特點即在于它的工具性。行政科學為行政學哲學提供思想,行政學哲學則對行政科學起指導作用。任何時代的行政學哲學,除依據各自的一般的哲學觀外,都必須吸收以往的以及現時代的行政科學研究成果。反之,行政科學研究要接受行政學哲學的指導,這不僅體現在任何行政科學研究者都要在一定的行政哲學觀的指導下從事研究,而且,行政科學體系的構建、其邏輯分析與論證也要符合哲學方法論的要求。由此可見,行政學哲學考察的是行政科學的基礎,行政科學的基本問題便是行政學哲學的研究主題。那么,這個基本問題究竟是什么呢?
一般而言,行政科學的基本問題,在正常的或是在大多數的情況下,是行政學者以及行政人員較少或不特別考慮的問題。情況也許就是這樣,人們通常是在一種沒有批判的前提下,追求行政知識的增長,提出概念、形成理論,獲得某種高效的行政方法。這一切都是圍繞著行政活動的目的而進行的,行政學者為的是行政知識的不斷增長,而行政人員則是把行政學者的研究成果,諸如理論、方法、模式等,作為正確的東西應用于行政活動之中。他們的問題常常是一種理論或方法對他們的行政活動是否有效,也即如何使用一種理論或方法才能夠達到一種活動的預期目的。人們一般并不考慮一種理論或方法的合理性問題,只是在少數情況下,比如當理論或方法的功用開始減弱或失效的時候。一些人才可能會對已有的關于行政的一些最基本的假定、理論和方法本身進行反思。在這個時候,我們可以說他們正在進行著對行政中的某些基本問題的哲學思考或批判。而所謂的對行政科學中的基本問題的研究,就是對關于行政科學元問題的研究。這個元問題就是行政科學中的最基本的核心概念“行政”。行政哲學正是以此作為出發點而展開討論的,對“行政”這個基本問題的明確和把握,就構成了行政哲學的研究主題。
三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得到如下結論:行政哲學是對行政本質以及行政科學發展進程進行考察和反思的哲學。行政哲學能否有一個好的發展前景,從根本上為行政科學呈現出實質性的理論進步提供基本性的支持,使實際的行政活動更富有成效和具有合理性。這首先取決于我們對行政哲學本身是否有一個正確的理解和把握。如果在行政哲學的研究主題這一根本問題上,我們不能達成一致的意見,那么,不要說對行政科學的發展不會起到推動和支持的作用,就是行政哲學本身的發展和存在,都將會面臨巨大的困難。筆者在本文的討論中,就是試圖在這個重要的問題上使概念理解得到澄清,消除“行政哲學”這一概念本身及其研究對象上存在的歧義性和含糊性。當然。我們在這里給出的關于行政哲學的研究主題的討論還只是探索性的和試驗性的。但是,只要我們能夠真正把握住行政哲學的精神實質,研究主題的問題就不再是一個理論難題了。因為,它將會隨著我們研究的深入而不斷得到擴展和進一步的完善。
【參考文獻】
[1]王滬寧.行政生態分析[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89.
[2]薄貴利.中國行政學:問題、挑戰與對策[J].中國行政管理,1998(12).
近代以來,隨著西學東漸的歷程,西方的醫學思想和醫療模式也開始輸入中國。由于西方醫學在治療技術上的方便性,使之國人在醫療實踐中能夠接受西醫的治療方式,但是,正是這種實用主義和“全盤西化”的價值承諾形成了對中醫學和中國文化的否定思潮。表現在思想形式上,由于自五四以來的“全盤西化”思潮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全面否定,數典忘祖、思想淺薄、急功近利成為學術思想界的主流之后,中醫學也成為被否定的內容之一。為了提供否定中國文化的理性基礎,自覺的不自覺的以西方的哲學思想判釋中國文化的方法就成為時代的風氣,以西方的醫學模式判釋中醫學以比較兩者的優劣,成為這個時代中醫學研究的重要特點。如果說以西方醫學技術上的特點做為可接受的標準還帶有實用主義的特點,從而還能在經驗論的層次上證明理性的必然,那么,以“全盤西化”對中國文化及其對中醫學的否定就是對中國文化理性自覺的背叛,而成為厚西薄中的思想方法了。
時至今日,隨著對西方科學文化產生的一系列誤區的深入認識,中醫學在醫學實踐中的特殊的、基本的療效被肯定,中醫學也日漸受到重視。但是,對中醫學的肯定仍然是在經驗論的層次上,遠沒有在哲學理性上實現自為而自在的統一。尤其對于解決這一已經產生了幾千年的中醫文化的繼續發展的理路問題而言,就更需要哲學的根據和支持。
問題表明,對中醫學的正確認識及其發展理路的研究,首先需要中醫哲學的研究作為基礎。然而,以我們已經熟悉并習以為常運用于思想的西方哲學思維進行中醫學的哲學研究,是不能產生正確的結果的。以西方哲學的模式為坐標系進行中醫學的研究,其結果只能是南轅北轍。正確的方法是,應對中國文化之所以能產生中醫學的哲學思想進行發掘,進而研究中醫學的科學性,以對中醫學的發展方向作出推定。這些是研究中醫學發展應解決的基礎理論問題,應當成為一切關心中醫學發展的學者應投以相當大的精力進行研究的問題。但是,對于中醫學發展方向的困惑而言,面對的問題既是中醫哲學帶來的也是以哲學對中醫學提出的本體論承諾出現的。這表現為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一方面是中醫學學科的科學性及其產生的哲學基礎與我們所熟知并運用自如的現代科學和哲學對其進行研究而產生的誤區,另一方面則要求中醫學本身能證明自身的科學性和哲學基礎,即中醫學的學科性在本體論哲學的支持下表明其科學形式與哲學方式的統一──中醫學是中國哲學形而中論的自在自為的統一。
就中國哲學的基本原理進行研究,其表明的哲學原理與中醫學有怎樣的相關性以及中醫學表現出怎樣的規律,是中國哲學研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哲學和中醫學的關系,表明了中醫學的思維方式在與中國哲學的基本規律的統一性中展示出的科學上和文化上的重要意義。如果說由于中國文化的哲學基礎生成了中醫學的學科形式,從而表明了中國文化的一以貫之的理論特點,那么,中醫學就在其內容和形式中展現出的基本規律將代表中國文化和哲學的基本形式。因此,應當說,進行中國哲學研究──真正想探索中國哲學奧秘、并認為中國哲學是不同于西方哲學的、具有獨立的哲學形式,就應在《周易》、《道德經》和《內經》及《論語》等儒家和道學經典的研究上下功夫,這是研究中國哲學的基本方法,同樣,這也是研究中醫哲學的基本方法。
對中醫學的哲學思維進行的研究,以發現其基本規律,這是中醫學的基礎理論問題,這已成為現代以來中國哲學研究中的重要內容之一。但是,由于近代以來的西學東漸產生的“全盤西化”、西體西用的理性進路,所以,目前的研究結果表明,和以西方哲學推定中國哲學的研究一樣,中醫學的哲學研究無不是以西方哲學的思維方式、概念、范疇及科學模式對中醫學的思維方式、概念、范疇及科學模式進行西化式的推定。從產生的研究結果而言,由于脫離了自在的中國文化的基礎──中國文化對哲學的承諾及其原理的推定,應當認為這些推定的結果根本不是中國哲學或中醫哲學的本來面目,而只是西方哲學和西醫學對中醫學理論的異化。
如果承認歷史和邏輯的統一性,并且承認中國文化的形式具有獨立性──中醫學也因此具有完全不同于西方醫學的形式,那么,對生成中醫學的哲學思維及其基本規律的研究只能是對中國文化研究的自在的哲學反思──哲學的承諾和推定的統一并進行推定的結果。生成文化的歷史和邏輯只能是歷史和邏輯在文化形式中的統一。所以,對生成文化的哲學基礎進行推定,只能是由文化所承諾的哲學──哲學所能推定的文化形式在哲學形式上的統一。哲學在文化母體的自在性,使其被文化所承諾和推定,而不可能以任何外來文化所承諾的哲學進行推定。以西方哲學進行的推定,只是一種比較意義上的詮釋,哲學的比較不具有本體論承諾和推定的統一性,本體是自身的邏輯推定。尤其是西方哲學在當代的進展產生了分析哲學和解釋學,其理路表明的邏輯和形式對思維的限定,使對西方哲學思維方式的運用產生了嚴格的限定。西方文化的內在結構──被語言和文字及形式邏輯所限定,就其文化形式內部所進行的歷史文本的解釋──以其自在的語言系統和思維方式對文本所進行的解釋,不可能達到本來的意義。既然對自在的文化的解釋呈現出重重困難,使西方文化自在的文字和語言本身所進行的解釋都不具備其文本意義,何以能用西方的哲學原理和學科形式對中國的文化和哲學進行解釋呢?真不理解當代中國學界何以能用西體西用的方法論進行中國文化的研究,并自以為是的認為發現了中國文化的“基本規律”。當以中國哲學自在的形而中論的哲學原理與這些“基本規律”(例如辯證法)進行比較后,就會發現中西文化是截然不同的形式,就思維方式的基本性而言,中西文化不能在形式和內容上進行簡單的類比和實現哲學思維方式的統一。因此,就中國哲學的研究而言,只能用承諾推定法進行哲學的外化。承諾推定法表明的哲學思維與文化形式的統一性表明,任何一種獨立的文化是其自在的哲學思維所產生的結果,因此,中國文化的形式和內容只能是自在的中國哲學思維產生的結果。
所以,對中醫學的哲學研究,是以哲學的承諾和推定法進行的研究。由于中醫學的哲學基礎和基本規律只能在中國文化的母體中尋求,所以,這種研究只能是中國文化的組成部分。這一研究還必然包括:中醫學的哲學究竟是什么形式的?與中國哲學的關系是怎樣的?對這些問題的研究表明,其中最重要的是關于形成中醫學的哲學基礎問題。顯然,在這一研究進路中,將同時構成對中國哲學及文化的反思。我在對中國哲學的研究中,以《時空統一論》⑴的哲學原理對中國的知識系統進行承諾推定法的研究反思,發現在中國文化的知識形式中,《易經》是中國哲學的基礎,而中醫學是運用中國哲學思維所產生的成熟的科學形式,也可以這樣認為,從中醫學中可以反映出中國哲學的本質性,所謂“醫易相通”是也。那么,中國哲學的本質性與中醫學的統一是以怎樣的原理表現出來的?這是研究中醫學的哲學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所以,研究中醫學的哲學規律首要的是用哲學的承諾推定法把《易經》的思維方式外化為哲學的形式。我對《易經》的思維方式進行外化為哲學形式的工作是以“時空統一論”的哲學原理對《易經》之“卦”的研究中作出的,并以形而中論⑵的哲學原理進行了對中國哲學的概括,形而中論的哲學原理及思維方式表明,時空對應的認識論原理、對應和中的方法論原理、中和統一的時空本體論是中國哲學的基本規律。因此,中醫學能否反映出這三個基本規律就成為承諾和推定中醫哲學的基本工作。
從中醫學的基本原理中抽象出一般的思維方式并對其進行與中國哲學原理的整合是這一研究工作的組成部分。由于中醫學的思維方式與《易經》統一,所以歷代中醫學者對“醫易相通”的哲學問題都有相當深刻的理解,例如,清代名醫章虛谷說:“詩、書、春秋,論世間事跡,褒君子,貶小人,以明治亂之所由,原非論陰陽之理者。《易》象表陰陽進退消長之理,儒者用喻世事治亂事之道?!室诪榇蟮乐?,醫理、儒理俱在其中,《易·辭》為儒者之言,可用治世,不可治病也?!裴t明大道之一截,易明大道之全體,醫書豈真與易書比哉?醫經與易經,體同而用異,拙集屢申其義矣。即將先天后天打作兩橛,遂有一橛截全體之見,而不識其體用所在也。圣人韋編讀易,不聞讀醫,假年學易,不聞學醫,蓋以此也。圣人為治世之大道,不為治病之小道,故言某未達不敢當。然道之用有大小,而其體一也。其所系之重,猶先于大道,何故?蓋有性命而后有道德功業。保性命者,醫道也。其理與《易經》同出陰陽太極之源,故體同而用異也?!保ā墩绿摴龋骸夺t門棒喝·論易理》)顯然,章虛谷對《易經》和醫經的哲學關系的認識是深刻的。由于中國哲學的外化是當代哲學的研究任務,因此,和所有對“醫易相通”有相當深刻認識的古代學者一樣,這一研究是以《易經》自在的哲學思維的承諾和推定并以外化的形式闡釋中醫學的哲學思維的。
筆者以形而中論對中國哲學所作的概括,就是上述研究方法的結果。既然中醫學的哲學基礎是形而中論的統一,那么,中醫學在形而中論哲學思維中生成的基本規律是怎樣的形式、以及這些基本規律對中醫學發展的基本意義之所在就成為中醫哲學研究的重要的價值論承諾。
《周易》和《道德經》及《內經》的哲學思維對當代的哲學發展及對中醫學的繼續進步將有極重要的意義。這已在近年的中國文化熱中顯見端倪。筆者在對人存在的本質性問題的研究中,結合西方哲學中的問題,以哲學的承諾推定法對《周易》的道器之論之承諾,推定出形而中論的哲學。形而中論的哲學認為,人對存在的認識,是以形作為主體認識、并區分為形上之道和形下之器,人的存在形式和主體地位實際上是世界存在形式中的形上和形下的中和者也,因此,人是存在的形而中者。人以時空的方式建立起對形的認識,因此,形而中論的認識論和方法論是建立在時空的本體論基礎上,并且與中醫學的時空觀統一。所以,形而中論的哲學體系能很好的解決一系列重大的中醫學哲學問題。
二、醫易相通
隨著世界學術界對《周易》研究的關注,“醫易相通”作為中國古代學術史上重要的哲學命題,在當代尤為引起重視。“醫易相通”的承諾表明,其不朽的意義和學術魅力發生于對人類生命本體的哲學思考和推定。“醫易相通”概括了易學的哲學思維作為中醫學理論基礎的基本特點,其不但表現出易學的博大精深,同時也說明了中醫學理論基礎一以貫之的哲學內涵。顯然,從內容到形式作出的分析都表明中醫學理論基礎的易學哲學性質?!吨芤住返男味姓摰恼軐W制式,表明其哲學思維完全不同于西方的哲學思維。就醫學的作用和價值而言,中醫和西醫這兩種不同的醫學理論和實踐特點表明了其起源于兩種不同的哲學思維,從對存在的本體論承諾和邏輯推定及其主體論承諾和形式推定的不同,使其各自承諾不同的價值及推定出不同的概念范疇和理論體系。對主體存在本質的不同認識,使其對生命形式本體的認同形成不同的醫學觀念,在此基礎上的發展,使我們看到了人類對生命的不同理解并表明在歷史形式中和由此產生的現實問題──中醫和西醫展現在歷史中的不同的邏輯理路和學科建構。
然而,對當代人類社會的存在而言,就哲學的層次上推定人類的存在形式,不能不認為雖然有西方自然科學近三百年來的主導和促進,但是,人類就基本的存在問題而言,尤其是生命的本質性問題,還是作為一個亙古常新的課題困擾著人們的理性。近現代表現出所謂的人類進步絕大部分是在其表象上,而不是表現在人類生存本質上的進步,可以說,到目前為止,人類是在其自為的異化形式下存在,對人類的理性的理想形式而言,自為的對自在的超越──自為的達到生命的更高的存在形式──實現自為自在的生命存在形式,顯然,人類的存在現狀表明,人類還遠遠沒有達到這一目標。
因此,當西方科學模式對人們所期望解決的終極關懷問題不但沒有解決,而且又由此產生了嚴重的可持續性發展問題時,人們已經顯得彷惶不安,尤其是自然科學產生的負面價值引起人們的反思時,后現代主義的哲學和文化思潮應運而生。可以說,后現代主義思潮表明的對理性否定的堅決性已經成為困惑西方文化及科學理性的重大問題。一些思想家把力圖走出誤區的方法寄托于中國文化時,中國的《周易》就不失時機的又一次成為顯學。對中醫哲學的研究而言,面對后現代主義哲學思潮,當企圖再以西方哲學的制式推定中國文化時,無疑是當頭棒喝。在這種形勢下,對于中醫哲學研究而言,許多學者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醫易相通”的古老命題。所以“易學熱”也把中醫哲學帶入其中。但是,就其以“醫易相通”為命題產生的研究結果而言,卻令人倍感失望,因為其產生的結論,無不帶有西方哲學的“前見”。問題表明,因為《周易》的本體論承諾和邏輯推定與中醫學的主體論承諾和形式推定的統一性,使之用西方哲學的制式不可能正確的推定中醫哲學。中醫哲學由《周易》的哲學制式所推定,這是應當首先明確的問題。
顯然,后現代主義表現出的西方哲學的多元性及其帶來價值取向的多元性對理性的異化是顯而易見的。即使在當代中國,也隨處可見西方文化的哲學、科學和宗教以各自的價值承諾帶給人們存在方式的異化。以《周易》為基礎的中國哲學的一以貫之,不但使“醫易相通”,而且使《周易》與中國古代科學相通、《周易》與宗教相通,《周易》因此成為中國文化的基石??梢哉f,綜觀人類文明的幾大形式,沒有任何一個文明能像中國文明那樣能夠錦延不絕,持續發展并表現出文化的穩定性。西方哲學表明,就哲學問題及其表現出的多元性而言,西方哲學家們在近代和當代由于他們內在哲學傳統思維形式的形式化限定使對這一問題的研究顯得無能為力,最終以據斥形而上學作為西方哲學的終結。然而,問題卻沒有解決,問題伴隨著其造類存在的異化在當代使人們終于注意到中國傳統文化的巨大優越性。但是,由于中西方哲學思維巨大的差異性,所以盡管《周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但是,由于西方哲學及科學和宗教是對存在形式化的結果,所以,不能將《周易》與西方文化及哲學作簡單的類比,例如我們看到的把《周易》比附為科學或者把西方的思想文化的成果認定為在《周易》中早已有之那樣。形而中論表明,《周易》的重要貢獻是其哲學的本體論思想,在這方面,同樣不能與西方哲學的本體論作簡單的比附。對西方哲學的形式化而言,《周易》哲學是內化的,因此,把《周易》哲學作為明確的形式外化出來,是一項歷史性的任務,《周易》哲學的外化將帶來人類哲學及存在形式的空前革命。
《周易》和中醫學的學科形式表明,其屬于不同的知識形式和結構,之所以稱為“醫易相通”,是指其作為共同的哲學本體而言的,具體講,《周易》的哲學思維是中醫學的基礎,易道廣大使中醫學與《周易》在“道”的層次上相通。因此,對道的理解問題成為醫易相通的哲學問題。這屬于哲學層次的問題,在中國的學術史中被歷代學者所重視,在基本方面提高了《周易》群經之首的學術地位,但是,在西學倡興的當代,則帶來了更重要的問題,這就是,以《周易》為首的中國哲學和西方哲學的關系和相互的哲學承諾,成為人類文化交融中的問題,尤其是人類發現其自身歷史的和社會的、群體的和個體的行為方式所引起的價值失衡,使之把自身的本質作為反思的對象時,以《周易》為代表的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就又一次為人類提供了她深沉的思想。
所有人類存在的問題表明,其中最重要的,能引發出其他所有問題的都應歸結為一個基本問題──這就是所謂的終極關懷問題,“醫易相通”的哲學承諾表明了其與西方醫學和哲學的截然不同的本體觀──而西方哲學對終極關懷的無能為力在后現代主義哲學中已經充分的暴露無遺。中醫學家、道家及道教學者在對“醫易相通”的基礎上和以自身的醫療及修煉實踐中形成的中國生命科學關于人的本質和應達到的存在方式,解決了終極關懷問題。中國的生命科學表明,“醫易相通”的哲學承諾和推定與《周易》的“窮理盡性,以至于命”(《說卦傳》)終極關懷的價值論承諾的統一,是“醫易相通”的重要表現形式。
關于“醫易相通”的基本原理,在中醫學的基本理論方面,在中醫學的發展過程中,張介賓的論述簡要而精到的指出了“醫易相通”的基本意義。他說:“賓償聞之孫真人曰:不知易,不足以言太醫,每竊疑焉。以為易之為書,在開務成務,知來常往;而醫之為道,則調元贊化,起死回生,其義似殊,其用似異。且醫有內經,何借于易,舍近求遠,奚必其然?而今也年逾不惑,學到知羞,方克漸悟。方知天地之道,以陰陽二氣造化萬物;人身之理,以陰陽二氣而長養百駭。易者,易也,具陰陽動靜之妙;醫者,意也,合陰陽消長之機。雖陰陽已備于內經,而變化莫大乎周易。故曰:天人一理者,一此陰陽也;醫易同原者,同此變化也。豈非醫易相通,理無二致,可以醫而不知易乎?”又說:“神莫神于易,易莫易于醫,欲賅醫易,理之陰陽。故天下之萬聲,出于一闔一辟;天下之萬數,出于一奇一偶;天下之萬理,出于一動一靜;天下之萬象,出于一方一圓也。方圓也,動靜也,奇偶也,闔辟也,總不出乎一與二也”、“予故曰:易具醫之理,醫得易之用。學醫不知易,必謂醫學無難,如斯而已也,抑熟知目視者有所不見,耳聽者有所不聞,終不免一曲之陋。知易不知醫,必謂易理深玄,渺茫難用也,又何異畏寒者得裘不衣,畏饑者得羹不食,可惜了錯過了此生。然則醫不可以無易,易不可以無醫,設能簡而有之,則易之變化出乎天,醫之運用由乎我?!?/p>
上論表明,張介賓非常精練的總結了“醫易相通”的基本意義。把醫學和易學在天地萬物存在的基本層次上統一起來,使之形成易體醫用、體用不二的一元論哲學思維,是中國哲學和醫學上的重要思想。
總結前人在“醫易相通”方面的研究,應當認為《周易》對中醫基礎理論的影響是重大的?!吨芤住肥侵嗅t學的哲學基礎,其具體影響了中醫學的臟腑理論、經絡理論、陰陽氣血理論、病理病機理論、診斷理論、治療理論、方劑學和本草理論。而在當代具有重要作用的是其在生命科學領域內的具體運用──“氣功”理論成功的運用易理,可以作為“醫易相通”最好說明。
以當代的哲學觀推定“醫易相通”的哲學承諾,必然要求從哲學本體論和認識論的層次分析《周易》對中醫學的影響?!吨芤住返年庩栔摫砻鳎庩栔朗菚r間和空間產生的并由主體承諾和推定的形式,其表明本體是時空的陰陽變化生成的存在。陰陽之道的推定是主體所能發現本體存在之為存在的基本方式。就本體而言,《易傳》認為:“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所以,陰陽能對人體的存在發生生命的本質性作用是因為時空的本體性,而這種本體性作用與主體性方式的正確統一,是在主體的形而中的方式性中產生的正確推定。形而中的方式性由“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易傳》)的命題承諾和推定。人作為一種存在,本身是屬于《周易》哲學推定的哪一種形式呢?人是什么呢?這些問題的存在使人的存在方式成為哲學所關心的也必須給預回答的主體論哲學承諾和形式推定的重要問題。但在《周易》哲學中,是不作為問題的,因為結論已經內化于“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的承諾之中。所以。對應于西方哲學的主體論承諾而言,《周易》對這一問題沒有作出主體論承諾和形式推定。因此,在研究關于人的主體性的中醫學中推定這一與《周易》相關的哲學問題,對今天的人類哲學而言是重要的。我認為,《周易》的哲學模式表明,從“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承諾的主體論作出的形式推定,說明了人的主體形式既不屬于形上之道,也不屬于形下之器,而是屬于形而中,即形而中者謂之人。所以,主體被形而中所承諾──人是形而中者也。所謂的形而中者,以主體論承諾和形式推定而言,是指人的存在的時空層次和主體意識時空能力的對應和中,通過主體時空方式所能把握主體自身存在和客體存在的形而中的方式,即通過主體的形而中實現對存在──主在和客在的正確認識。
“醫易相通”是中國生命科學中的重要命題?!搬t易相通”的形而中論哲學推定,使主體的生命存在形式成為中國生命科學研究的內容。形而中者謂之人的主體論形式推定,使人的存在是形而中的方式,主體將通過對時空的形而中的方式性實現主體的價值。主體能夠適應時空層次,并通過時空陰陽的形而中的自作而把握存在,從而超越生命的時空形式。這是形而中論哲學承諾的生命科學原理。形而中者謂之卦──形而中者謂之人的統一,從而解決了認識論的主體性問題。形而中論哲學表明的認識論本質是:人沒有獨立的主體性,客觀實在也沒有獨立的客體性,自為是自在的自為,而自在也是自為的自在,世界的時空統一性要求人類把握的世界要成為人在其中的世界,因此,對客觀的存在而言,絕沒有獨立性可言,人的主觀存在也絕沒有獨立性,因此,在方法論上的建構,《周易》之卦是形而上和形而下的統一,形而中論推定的人的存在形式,是形而中的方式性的──-而不是西方哲學的形而下的形式性的存在。因此,以形而中的方式性把握世界,是《周易》對人類哲學發展作出的重要的本體論和認識論及方法論方面的貢獻,其由形而中的主體方式承諾和推定的“窮理盡性,以至于命”的生命科學將成為人類科學的終極形式。
在“醫易相通”中,以陰陽的概念范疇承諾了哲學認識論?!兑讉鳌吩唬骸耙魂幰魂栔^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陰陽的推定成為中國哲學中的基本概念范疇。在中國文化中,陰陽范疇的具體應用,可謂一以貫之。在中醫哲學中,陰陽承諾了哲學本體論的邏輯推定和主體論的形式推定。例如“法于陰陽,和于術數”、“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篇第五》),“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素問·生氣通天論篇第三》)、“陽生陰長,陽殺陰藏”、“陽化氣,陰成形”、“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篇第五》)、“陰中有陰,陽中有陽”(《素問·金匱真言論篇第四》)等等。張介賓認為:“陰不可以無陽,非氣無以生形也;陽不可以無陰,非形無以載氣也”(《類經附翼·求正錄·真陰論》);石壽棠認為:“陽不能自立,必得陰而后立,故陽以陰為基,而陰為陽之母,陰不能自見,必待陽而后見,故陰以陽為統,而陽為陰為父”(《醫源·陰陽互根論》);吳謙等認為:“一陰一陽者,天地之道;一開一和者,動靜之機”(《醫宗金鑒·刪補名醫方論》卷二·六味地黃丸集注);鄭壽全認為:“人身所恃以立命者,其惟此陽氣乎!陽氣無傷,百病自然不作,陽氣若傷,群陰即起”(《醫理真傳》卷二·陽虛證問答目錄)柯琴認為:“陰陽互為其根,陽中無陰,謂之孤陽;陰中無陽,便是死陰”(《傷寒來蘇集·傷寒論注·卷一·傷寒總論》)等等。從上面眾多的論述中,可以看出陰陽概念在中醫學中的應用是相當廣泛而重要,并且在邏輯上是自恰的。如果陰陽的推定方式對人的生命形式的作用是自律的,那么,形而中論哲學的對應和中的推定方式,將使這一自律由主體的自為而實現。這是“醫易相通”承諾的中國生命科學自在性的表現。
三、形而中論與中醫學
如果把《周易》作為群經之首,那么,中國的哲學原理就應當被《周易》所包容。形而中論對中國哲學的形式化,是以“時空統一論”的哲學原理對《周易》之“卦”的研究而推定為哲學形式的──形而中論是對“卦”的時空本質性研究并以“形而中者謂之卦”的命題產生的哲學原理。關于“形而中者謂之卦”,我已多次進行論證⑴,在這里再簡單的作一介紹。“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思維以時空方式生成對存在的認識,中國哲學是以“卦”作為方式的,其中所表明的認識論原理是形而中的方式。這就是說,“卦”是存在與思維的統一方式──存在與思維的對應和中,“卦”是“道”、“器”的對應和中者也。因此,筆者認為“形而中者謂之卦”,這是中國哲學的主體論承諾和形式推定的重要表現形式。就人存在的本質性而言,因“卦”承諾了主體論及其形式推定,所以,以主體論承諾和形式推定的統一,就有形而中者謂之人的推定。形而中者謂之人的哲學推定表明,主體的對應和中是外化并推定出形而中論的哲學體系,是由形而中論哲學的本體論承諾和邏輯推定與主體論承諾和形式推定及價值論承諾和范疇推定的統一而實現的。